意識模糊間,她似乎看到床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輪廓深沉。
她想坐起來,看清是誰,但四肢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無力,剛抬起一點身體就重重地跌回枕頭上,一陣眩暈襲來。
“別動。”
一個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聲音響起,熟悉又令人心安。
是薄行洲。
傅語聽混沌的腦子艱難地轉動著。
他怎么會在她房間?
她怎么了?
“你發燒了。”薄行洲的聲音再次傳來,比平時少了幾分冰冷,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發燒?
難怪渾身酸痛無力,頭痛欲裂,剛才的夢境也如此混亂灼熱。
她還想說什么,想問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但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粘住,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再次沉入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唯一清晰的感知,是那只帶著薄涼溫度的手,似乎輕輕探了探她滾燙的額頭。
————
傅語聽再次醒來時,臥室里一片明亮。
刺眼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條刺目的光帶。
傅語聽眨了眨干澀的眼睛,適應著光線。頭痛和酸痛感減輕了許多,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不再像被火燎過一般滾燙。
她下意識地看向床邊,空無一人。
薄行洲已經離開了。
然而,床頭柜上凌亂放置的幾塊微濕的毛巾,一個盛著半杯水的水杯,還有空氣里若有似無殘留的、屬于他的清冽氣息,都無聲地證明著昨晚并非夢一場。
他……照顧了她一個晚上?
傅語聽的心緒復雜難。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溫涼的,燒確實退了。
她撐著還有些虛軟的身體坐起來,靠在床頭。
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異常明亮、甚至有些刺目的陽光上。
那光芒如此熾烈,毫不留情地穿透玻璃,將房間照得亮堂堂,驅散了所有角落的陰影。
像極了昨夜夢里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
這個聯想讓傅語聽的心猛地一沉。
混亂的思緒如同糾纏的藤蔓。
傅語聽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
身體的虛弱感還在,但一股更強大的、尋求真相的意志支撐著她。她走到窗邊,推開厚重的窗簾。
刺目的陽光瞬間傾瀉而入,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她微微瞇起眼,看著窗外生機勃勃卻又帶著一絲殘酷光明的世界。
今天,她想去墓園了。
去看看他。
傅語聽換好一身素凈的黑裙,長發簡單挽起,臉色依舊帶著病后的蒼白。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復雜情緒,準備獨自前往那片承載著無盡悲傷和疑問的土地。
然而,當她走下樓梯,腳步卻頓住了。
客廳里,薄行洲竟然還在。
此刻,他正坐在客廳臨窗的單人沙發上,清晨的陽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份文件,微微垂眸,神情專注而冷峻,側臉的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分明。
更讓傅語聽意外的是空氣中彌漫的味道。
一股濃郁醇厚、帶著食物原始鮮香的湯味,溫暖地彌漫在空間里,驅散了清晨的微涼。
王媽似乎不在家。
難道……又是他做的?
薄行洲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抬起了頭。
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快速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和素凈的裝扮,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沒有寒暄,直接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鍋里留了湯,喝點。”
沒有詢問,沒有多余的關心,只有一句簡單的指令。
傅語聽抿了抿唇,沒有拒絕。
她走向廚房,打開還微微冒著熱氣的砂鍋蓋,里面是燉得奶白濃郁的雞湯,點綴著幾顆鮮紅的枸杞。
她盛了一小碗,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帶著恰到好處的咸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藥材甘香,瞬間熨帖了空蕩的胃和疲憊的身體。
好喝。
這簡單的兩個字在她心底滑過,帶來一絲陌生的暖意,隨即又被更復雜的情緒覆蓋。
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可她不敢貪戀著。
她默默地喝完湯。
放下碗,傅語聽拿起放在玄關的手袋,準備出門。
“不是發燒了?”薄行洲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不贊同。
他已經放下了文件,目光沉沉地鎖著她,那眼神銳利,仿佛能看穿她強裝的鎮定下身體的虛弱。
“怎么還出門?”
傅語聽轉過身,迎上他的目光。
陽光透過窗戶,讓她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不易察覺的關切?
或者是別的什么?
她不想深究,只是平靜地回答:
“好多了。我等等去趟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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