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咋來啦?還趕著車,我天,一清早兩個臉蛋子都凍紫了。”
胡椒胳膊挎包袱,包袱里裝著咸鴨蛋和酥餅,還有一些地瓜干和板栗餅。
身后背瓦罐,罐子里裝紅糖姜汁黑芝麻餡湯圓。
雙手也沒閑著還抱著一個桶,桶里是熬得軟糯糯的白米粥。
而滿桌子更是渾身散發飯香,她正從棉襖懷里往外掏吃的。
看的四太爺家兒孫們直傻眼。
用油紙包裝的肉餡大包子,一包裝了七個,還有一包卷蔥花的小花卷,四塊醬香餅,六大塊玉米南瓜發糕。
滿桌子又將桶放在炕頭上,提醒道:“這里是疙瘩湯,快趁熱乎吃。”
許老太好笑道:“有銀他們幾個沒告訴你們嗎?備不住下午就回去了。我連他們都不讓來,你們跑這里過日子來啦?哪用送這么多。”
滿桌子實話實說道:
“那不還要下午嗎?不來看一眼不放心。
你說你家田芯指定是有點啥本事,人家交下一個是一個。說句實在的,老姐,比咱們能耐。
都可招笑了,那幫干活姑娘們一早就去幫忙,啊,一早天沒亮害怕,身上還揣著菜刀,你說真遇到豺狼虎豹那能有啥用。就這么的,我們倆就倒出空了。”
胡椒也搶話告訴許老太道:
“再一個,只湯圓是你家小芹今早特意煮的,剩下全是別人給的。
我們倆那時候還沒說準要來,一清早就將各樣吃的全都懟我們懷里。
沒辦法,誰讓咱那一趟房都是開鋪子的。
就這,我都是推讓一半,要不然老萬家還要我們帶豆腐腦呢,非說你們不一定啥時候回去,讓多帶些。”
許四伯一大家子聽到這些話,非常羨慕。
他們也插不上話,除了不停勸滿桌子和胡椒脫鞋快炕里坐,炕里面暖和,再就不知道該說些啥客氣話。
因為那個叫胡椒的是二道河里正媳婦。
那位滿桌子大伙雖然有些熟悉,以前干媒婆的,但是聽說現在跟在許老太身后干,也已經變得不一樣。總感覺和對方沒啥話聊。
許老太看出四伯一家子有些拘束,特意給介紹道:
“這是我兩位老姐妹。
而這一家子,可是我家實在親屬,昨晚人家一大家子擠著睡,給我們愣是空出好幾間屋子,連關郎中都有一間。
這是我婆家這面的四伯四伯母,那是他們老兩口的三個兒子,那是四個孫媳婦,孫子……”
滿桌子和胡椒立馬說:“真是給你們添不少麻煩,往后四伯和伯母沒啥事兒到二道河溜達溜達唄?你說要不細介紹一回,咱都不知曉關系這么近。沒事兒就去。”
“等有空閑的,一定去……”雙方這才搭上話。
許老太忍住笑心想,要不是有這么一茬事兒,連她也不知道外面還有這么多親屬。
許老太又張羅著,讓許四伯一家子快跟著吃早飯:“飯都拿來了,夠吃,來來來,這娃叫啥來著?奶奶抱你吃,大伙一起。”
滿桌子是抽空喊的田芯:“寶啊,這個小包是你嬸娘特意讓我交給你的,好像是擦擦抹抹和換洗衣裳。”
小芹那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她別忘記帶,說里面有刷牙和洗臉的,田芯和她婆母一天不刷難受,既然去了就給帶上又不麻煩。還有擦臉和換洗襪子啥的。
許田芯洗臉刷牙時,這家小兒媳和幾個孫女總是偷偷看她。
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多磨蹭,簡單梳洗一番就進了屋。
許田芯不知道的是,其實這家大孫女一直憋著一句心里話,那就是:“我給你梳頭啊?我梳得可好了。”
直到田芯離開也沒好意思說出來,還憋得臉通紅。
但這并不影響這家小姑娘們,在往后的日子里和莊子不少小姐妹顯擺說:“我家有位親屬,就是叫許田芯那個,她長得可帶勁了,身上香,雙眼爆皮的……”
許田芯沒有和大家一起吃飯,她先去里屋給招娣喂了一碗白米粥。
招娣吐出大半碗。
許田芯默默收拾招娣吐的,還給招娣擦臉擦手擦腳上扎穴位的血跡。
怕影響大家吃飯,又將帶嘔吐物的枕套換下泡進水盆里,打算一會兒吃口飯就洗。
沒辦法,許田芯總不能讓關爺爺和她祖母伺候病人,只能自己做護工。
許田芯和招娣說了兩句話后,又端兩碗疙瘩湯去太奶屋里。
“太奶,你等下哈,我先吃,吃完就會更有耐心喂你。”
老老太點點頭,有道理。
看到小曾孫女呼嚕嚕喝疙瘩湯,吃的那叫一個香,喝完還和她小聲說:“酸溜的,今兒美壯姨家的疙瘩湯做的不錯。太奶,其實我挺想嘗嘗這家烙饃,我總覺得他們做的能挺好吃。”
老老太心情一下子松快不少,心想好吃啥呀,里面摻著沒磨皮的麥子,多放點白面也沒有肉包子好吃。用手擺動一下示意去拿。
許田芯嘗了兩口烙餅。
在老老太眼中,小曾孫女邊吃還邊自自語品評,最后總結不好吃才開始喂她。
老老太心情更松快了,張嘴配合小曾孫女喂食,耳邊又聽到外面眾人在嘮嗑,就好似昨日種種已經過去,今日又有了新氣象般。
老老太這才猶豫著咽下疙瘩湯后,用氣音含糊地問小曾孫女。
許田芯沒聽清,湊近問:“您說什么?”
“我說,是不是把我忘啦?咋就不來個人,給我看看肋骨。”
許田芯笑出聲,“怎么可能會把你忘了,昨后半夜你都睡著了,關爺爺給你把過脈。”
又放下飯碗給再檢查一遍道:“這里疼嗎?是不是只有按才疼,那你這就是骨折,沒有傷害到內臟。”
許田芯一邊繼續給老老太喂飯,一邊細細解釋道:
“肋骨和其他骨頭骨折不一樣,因為胸廓它像一個鳥籠子一樣,你的一根根肋骨就是鳥籠子上的一根根竹簽。
當你斷了兩根或是裂開兩根,又沒挫傷里面內臟的情況下,其實你整個鳥籠子還能對付用,因為它沒變形。這個骨折就不用管它,一兩個月后就能長好。”
老老太不敢大聲說話,疼,想再確定一下,用氣音追問:“鳥不會飛走吧?”
許田芯笑瞇瞇說:“不會,回家多吃鯽魚燉豆腐,鳥就不會飛走,回家就給你做。”
許田芯話落,外面就傳來許家莊里正和白慕的說話聲。
“弟妹,你和秀才公也熟啊?”
許老太笑呵呵道:“是啊,我們熟,你咋來了呢?”
白慕讓書童放下食盒,看眼飯桌道:“看來我晚了一步,我過來探望探望長輩,聽說病了。”
許老太以為探望的是老老太,她也沒多想,趕緊讓白慕坐。里正也不走了,跟著一屁股坐在旁邊。
許田芯四太爺家最小的曾孫兒看到又有這么多好吃的,童童語正哭著商量他太爺爺:“能不能讓奶奶和田芯姐姐他們再多住幾日?”
屋里傳出笑聲。
許田芯端著空碗掀開門簾出來時,白慕眼神控制不住地立馬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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