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掛著北鎮撫司的燈籠,一路暢通無阻。
到了槐林胡同,陳老虎下車后發覺門上未落鎖,而是從里面栓起來。
只看一眼,陳硯便笑道:“我那兄弟竟這般早就來京了。”
心情瞬間變得極好,抓了門上的銅環用力敲起來。
很快,院子里響起腳步聲,一直到門邊才停下,旋即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誰?”
“你兄弟。”
陳硯聲音剛落,就聽到門栓被打開,披著長襖的周既白雙眼放光地出現在門口。
“阿硯!”下一刻他又興奮地改口:“懷遠你怎的回來了?!”
陳硯笑道:“你明年就要參加春闈,我自是要來給你鼓勁。”
周既白先是感動,旋即便臉色一變,探頭出來在四周看了看,確定附近沒人,一把將陳硯給拽進院子里,壓低聲音道:“你寫封信就是了,何必親自回京?擅離職守是要被御史彈劾的!”
陳硯瞧見周既白心情極好,見他鬼鬼祟祟地在門口四處張望,便道:“我是因公事進京,剛去見過陛下,你就莫要緊張兮兮了。”
周既白松了口氣,這才顧得上與陳老虎打聲招呼,旋即又高興對陳硯道:“夫子這幾日正念叨你,你就回來了。”
陳硯欣喜:“夫子也來京了?”
“我本不愿夫子陪同,可他老人家定要跟著一塊兒來陪我參加春闈,我拗不過他,只得早早就來了。”
陳硯也顧不得與周既白說笑,招呼著陳老虎進院子后,立刻就要去拜見夫子。
屋內的爐子正冒著熱氣,不遠處的炕上鋪著被褥,一前額無發的老者坐在炕桌前,就著炕桌上的燭光正看著周既白剛寫的文章。
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聲,他頗為驚詫。
周既白年歲雖不大,卻頗為沉穩,極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如此想著,他就朝著門外看去,厚重的門簾子被掀開,正巧與陳硯四目相對。
陳硯眼眶發熱,快步走到炕前,雙腿一屈,便對著炕上的楊夫子跪下,旋即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壓下心頭的滾燙,朗聲道:“學生陳硯,拜見先生!”
楊夫子沒料到今晚會突然見到這個一年沒見的弟子,一時有些呆愣,再見他一見面先磕頭,心中重重情緒翻涌,喉嚨滾動片刻,方才啞著嗓子道:“你著一身官服,豈能朝我下跪?”
陳硯抬起頭,直直看向楊夫子:“學生拜先生,乃是人倫常理。”
楊夫子喉頭發緊,想要下炕,卻發覺雙腿麻了,他只得對陳硯招手:“莫要講這些虛禮了,一路凍得厲害,上炕暖和暖和。”
陳硯起身脫掉鞋子,就往凍得冰冷的腿塞進暖和的被窩里。
只一瞬,便驅散了身上的冷意。
楊夫子轉頭讓周既白去倒些熱水來給陳硯暖身子,周既白卻雙眼亮晶晶道:“我們難得相聚,不若溫壺酒,邊喝邊聊?”
陳硯搓著手道:“家里有沒有下酒菜,一同弄來。”
“只有些水煮栗子。”
周既白有些后悔:“早知你今晚回來,我該多買些菜。”
“下酒足夠了,讓我老虎叔也一塊兒進來暖和暖和。”
陳硯說完,又往手上哈口熱氣。
周既白高興地應了聲,跑出去拿了栗子進來,跟著進來的陳老虎則提著一壇子酒。
門一關,將酒直接往屋內的爐子上一放,四人便圍坐在炕上就著栗子和溫酒,邊吃邊聊起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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