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厲的慘叫劃破長空,驚起幾只宿鳥。
鞭身上淬的油,混著血珠,順著鞭梢飛濺而出,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幾點暗紅的印記。
宋積云蜷縮在地上,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敗風箱般的聲音。
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孟時嵐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握著鞭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
但她的神情,卻已經恢復了慣有的清冷。
她松開手。
牛皮長鞭“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她甚至沒有再多看宋積云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個骯臟的、不值得她再費心神的物件。
她轉身,提起裙擺,一步一步,走出了這間囚禁著絕望與瘋狂的小屋。
庭院里的陽光依舊溫暖,落在她身上。
郭凡與賀然早已等候在祠堂外。
直到看見她纖瘦卻挺拔的身影走出來,兩人才迎了上去。
賀然的傷勢未愈,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卻一如既往地沉穩。
郭凡上前一步。
“小姐。”
孟時嵐輕輕頷首,目光越過他們,望向英國公府的方向。
“不必查了。”她的聲音很輕。
“就是她。”
孟時嵐吐出這三個字,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此一出,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饒是郭凡早已有所猜測,此刻得到證實,臉上還是難掩震驚之色。
而一旁的賀然,更是瞳孔驟縮,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她怎么敢?!”
賀然的聲音都在發顫。
她久在軍中,見慣了生死,卻從未想過,一個高門大戶的當家主母,竟會對自己的親孫子,下此毒手!
“胖喜不過是個孩子!”
“況且是周從顯的兒子,她的親孫子!”
孟時嵐的唇角,勾起一抹極盡冰冷的弧度。
“是啊,親孫子。”
她低聲重復著,語氣里滿是嘲弄。
“可這個親孫子,不是在京城出生,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
“這個親孫子,在外面不清不楚生下來的。”
“在趙氏的眼里,周家的血脈,比什么都重要。”
“為了她那所謂的血脈,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稚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扎進賀然和郭凡的心里。
孟時嵐的思緒,飄回了多年前。
還在英國公府的那些日子。
趙氏對她,從來都是不聞不問,視若無物。
仿佛她只是后院里一株無關緊要的花草,自生自滅,礙不著她的眼便好。
就連芙兒出生后,她也從未真正上心過。
偶爾派人送些賞賜,也不過是做給周從顯看的場面功夫。
趙氏本性涼薄,不喜她這個妾室,連帶著也不喜她的女兒。
現在想來……
難道是因為,芙兒是在英國公府出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下來的,血脈正統,她便可以放心?
又因為芙兒是個女孩兒,所以她才懶得費心?
而小胖喜……
所以,她便起了殺心。
何其可笑,又何其歹毒!
孟時嵐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底已是一片沉沉的死寂。
從她帶著芙兒假死離京的那一刻起。
那個逆來順受,柔軟可欺的姜氏,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