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顧雪靠到她面前,“我聽說啊,有人男人是受虐體質,從小沒被愛過,也不懂愛,所以特別喜歡這種被虐的感覺。談戀愛的時候,對方越不愛他,越對他冷漠,他就越上頭,窮追猛打,一旦對方喜歡上他,給他足夠的愛,他就不喜歡這種感覺了,就嫌煩。”
許昭意頭一次聽到這種情況,坐直身體,反問道:“蘇之赫知道我喜歡他了?”
顧雪驚訝:“你沒跟他表白?”
“沒有。”
“你表現出很喜歡的態度來?”
“好像也沒有,就跟平時一樣,跟他相處的。”
“或許他感受到了吧,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算了!”許昭意嘆氣,“不管他什么心態,反正都已經分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顧雪問。
“我現在有錢了,不急著工作,先幫我媽媽和顧叔叔報仇。”
“許明現在投靠在蘇之澤的麾下,更何況他還是蘇之澤的岳父,你不是他的對手。”顧雪焦慮不安,拉起許昭意的手:“人生短短幾十年,不如過好當下吧,別再招惹那些人了,我們斗不過他們的。”
許昭意眼眶瞬間濕透了,“我媽媽的死,顧叔叔的死,都是許明一手造成的,我怎么可能放得下這個仇恨,自己瀟瀟灑灑地過日子?”
顧雪也紅了眼,聲音哽咽:“他們是金字塔頂尖的人,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你現在失去了蘇之赫,連靠山都沒了,他們想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我沒了爸爸和最親愛的阿姨,我也恨啊!但我不想失去哥哥和你,我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工作和生命。”
說著話,顧雪的淚從臉頰滑落。
茶幾上的麻辣燙逐漸涼透,在這蕭條的家里,顯得格外的凄涼。
許昭意被淚水蒙了眼,伸手抹掉顧雪臉頰上的淚珠,難過地摟住她,緊緊抱著。
顧雪在她肩膀里,默默掉眼淚。
“對不起,昭意,我太懦弱了。”顧雪帶著哭腔低喃。
許昭意搖頭:“不是的,你很堅強。”
在她心里,顧雪很堅強樂觀,也有自知之明。
畢竟,拿著幾千元的工資當牛做馬,回到家里吃著外賣,對那些一手遮天的資本家談何報仇?
“我不吃了。”顧雪埋在她肩膀里,雙手緊緊圈著她的腰,哭了出來,很是委屈:“太辣了。”
她的哭聲里滿是懷念父母的情愫,懷念那些溫暖可口的飯菜,懷念餐桌上的歡聲笑語。
許昭意溫柔地撫摸她的后背,淚水悄然而至,從她白皙的臉蛋上慢慢滑落。
——
蘇之赫的律師聯系許昭意,豪車和海外股份辦理了贈與手續。
他全程沒露面。
她的生活,又回歸從前的平靜,沒有蘇之赫,賬號上的存款卻有數不清的零,還有那些看不到數字的股份,讓她感覺這一年,做了一場夢。
夢醒了。
人沒了,但財富卻實實在在地在增長。
十月的雨,纏綿悱惻,帶著入骨的涼意,仿佛要將整個城市都浸泡在無邊的陰郁里。
這雨,斷斷續續竟下了一個月,如同許昭意這一個月來的心境,潮濕、晦暗,不見天日。
她住在安逸小區,日子平靜得近乎蒼白。
顧宴無微不至,將溫柔與耐心都給了她,試圖溫暖她冷寂的心。
可許昭意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常常對著窗外的雨簾發呆,心口處空落落的。
近幾日,她總覺得身體異常疲憊,胃口也變得刁鉆,時常莫名地惡心反胃。
起初只當是換季不適,直到這天清晨,一股強烈的嘔意襲來,她沖進洗手間干嘔了半天,心里驀地劃過一絲不敢置信的預感。
猶豫再三,她還是去了醫院。
妊娠:6周+
簡短的幾個字,卻像驚雷在她腦中炸開。
她下意識地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竟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雖然蘇之赫總是不知疲倦地索求,頻率頗高。
但他們每一次都用套,怎么會懷孕呢?
難道避孕套破洞了?
分手后懷上蘇之赫的孩子?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亂了方寸,心跳如擂鼓,說不清是驚是喜,是慌是亂。
她茫然地走到醫院外的長廊,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坐下,雨水敲打著玻璃頂棚,噼啪作響,一如她紛亂的心緒。
她該怎么辦?告訴他?不……是他親口讓她走的,他說他不想娶了。
用孩子去捆綁他嗎?她許昭意還做不出這樣的事。
獨自撫養?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眼角余光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從走廊另一端閃過。
她猛地抬頭,心臟驟然緊縮。
是蘇之赫!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個人。
即使那人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身形佝僂瘦削,許昭意也一眼認出,那是蘇老夫人!
他們怎么會來這里?而且去的方向是腫瘤科!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
她幾乎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她跟到病房門口,門虛掩到一半,蘇之赫著急去扶奶奶坐下。
許昭意從門縫里看到他側著臉,眉眼低垂,專注地聽著醫生說話。
不過一個月未見,他瘦了很多,下頜線更加鋒利,眉眼間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疲憊與憔悴。
曾經那股逼人的銳氣似乎被什么沉重的東西磨去了不少,只剩下深沉的郁色。
看著他此刻的模樣,許昭意的心尖像是被細針密密地扎過,泛起綿密的疼痛和難以抑制的思念。
她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可僅僅一眼,所有努力筑起的心理防線頃刻崩塌。
她聽到醫生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晚期了……擴散得很快……保守治療或許能減少些痛苦……”
“還有多少時間?”蘇之赫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顫抖。
“最多……三個月吧。老人家年紀大了,很多治療方案承受不住……”
許昭意只覺得眼前發黑,險些站不穩。
晚期……最多三個月……
巨大的悲傷瞬間淹沒了她,淚水奪眶而出。
她終于明白,上次見面時奶奶為何清瘦了那么多,眼神為何時而閃爍,蘇之赫那晚又為何那般反常痛苦地醉酒,甚至最終決絕地放她走……
他那時就知道了嗎?
獨自一人承受著至親即將離世的噩耗,還要忍受著她可能“背叛”的煎熬?
所以他才會說,怕控制不住自己,會傷害她?
他并非玩膩了,而是……太痛了,痛到寧愿放手,也不想在失控中彼此毀滅。
就在這時,蘇之赫似有所覺,猛地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他看到了她,看到她蒼白的臉,滿臉的淚痕,以及……她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張,幾乎被捏變形的化驗單。
許昭意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刻把化驗單放到后背藏起來。
這時,里面傳來蘇老夫人樂觀的聲音,“哎呦,我都八十,算長壽了,也活夠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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