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異,字公孫,潁川父城人。這位在河北時就跟隨他的將軍,一直以沉穩持重著稱。他不像鄧禹那樣銳氣逼人,也不像吳漢那樣勇猛剛烈,但他用兵,如老僧入定,步步為營,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更重要的是,馮異懂得退讓,懂得忍耐,懂得在劣勢中尋找轉機。
"傳旨,"劉秀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大殿為之一靜,"封馮異為征西大將軍,持節,即刻起程,前往關中,代鄧禹節制諸軍。"
"代鄧禹?"伏湛一驚,上前勸道,"陛下,鄧將軍乃開國元勛,雖有小挫,但威望素著。驟然代之,恐傷老將之心……"
"鄧禹年輕氣盛,連敗之后,心已亂。"劉秀說得直白,毫無避諱,"馮異持重,能穩住局面。至于鄧禹……讓他做馮異的副手,好好學學怎么打仗。這東西,不是生來就會的。"
這道旨意,既解了燃眉之急,又暗中敲打功臣,一石二鳥,盡顯帝王心術。
耿m看著劉秀,心中暗嘆。這位當年在昆陽城下騎牛上陣的兄長,如今已是深不可測的帝王。他每一個決定,都透著權衡與制衡,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并肩喝酒的舂陵劉叔了。
"馮異到了關中,首要之務不是決戰。"劉秀繼續道,聲音沉穩有力,"是穩住陣腳,堅壁清野,耗光赤眉的糧草。赤眉無糧,必生內亂。到時候,再出擊不遲。記住,窮寇莫追,困獸猶斗。"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告訴馮異,赤眉軍戰力猶在,不可輕敵。鄧禹之敗,敗在輕進。他若也犯了同樣的錯,朕饒不了他。朕要的是勝仗,不是忠勇的尸骨。"
"遵旨!"內侍應聲退下。
當夜,月明星稀。馮異在府中接到圣旨,沒有任何猶豫,點起三萬精兵,星夜西進。
他沒有帶家眷,沒有擺儀仗,只帶了十二名親衛,快馬加鞭地趕往潼關。這位即將改變西線戰局的將軍,在出洛陽城時,回頭看了一眼南方的星空。
那里,是鄧晨所在的常山方向。
"鄧兄,你在河北風生水起,翻云覆雨,"他喃喃道,聲音輕得像嘆息,"我在關中,也不能落后啊。"
大軍西去,煙塵滾滾,盔甲碰撞聲驚醒了沉睡的洛陽。
而在更遙遠的隴右,隗囂的軍事地圖上也插上了新的旗幟――馮異,赤色大旗,直指關中。
他看著那面新旗,又看看常山方向的鄧晨旗,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對王元道,嘴角帶著一絲譏諷,"劉秀把馮異派去關中,是想穩住西線。但他不知道,西線越穩,鄧晨在河北就越危險。"
"主公何意?"王元不解。
"因為西線若定,劉秀下一個目標,就是我隴右。"隗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所以,鄧晨必須盡快解決。在他解決我之前,我要拿到天機卷。否則,等劉秀騰出手來,我隗囂便是下一個赤眉。"
窗外,月色如血,照在隴右的群山之上,也照在洛陽的宮闕之間。
三條線,三個戰場,三位主角。
鄧晨在河北算計人心,馮異在關中穩扎穩打,隗囂在隴右虎視眈眈。
而遠在洛陽的劉秀,正用一雙看不見的手,撥動著整個天下的棋子。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將是決定未來十年天下歸屬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