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建國那句有能燒得起火的東西,像一塊投入死水里的石頭,沒有激起驚濤駭浪,卻讓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
那靠在三輪板車上、仿佛已經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老人,終于有了動作。
他的眼皮,極其緩慢地掀開了一條縫。
沒有渾濁,沒有睡意。
那條縫隙里透出的,是一道銳利如刀鋒的精光,瞬間就將江建國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厚厚的衣物和偽裝,直刺他的骨髓。
江建國心中一凜,但他沒有退縮,坦然地與那道目光對視。
他知道,真正的較量,從這一刻才算開始。
呵......
老人那干癟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他緩緩地、慢得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從板車上直起了佝僂的腰。
后生,口氣不小。
他沙啞地說道,這京城里,能燒火的東西多,能把天燒出個窟窿的,也不少。可就怕......火太大,燒了自己的手。
江建國壓低聲音,語氣沉穩:手是自己的,火也是自己的。能不能燒,燒多旺,我自己心里有數。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像兩口幽深的古井。
他不再多,只是用下巴朝著身后那條更深、更黑的巷子點了點。
跟著。
說完,他便背著手,邁著與他外表不符的、異常穩健的步伐,走進了那片足以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之中。
江建國沒有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巷子極窄,僅容一人通過。
兩邊是高聳的、斑駁的墻壁,墻根下堆滿了不知名的雜物,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腳下的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會踩進一灘冰冷的積水。
老人走在前面,不快不慢,像是對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用這種沉默的行進,來施加無形的壓力。
這是一個下馬威。
也是一個篩選。
如果跟上來的人有半分的猶豫和膽怯,或者腳步虛浮,暴露了自己是個外行,那么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么公平的交易。
但江建國不是普通人。
靈泉改造過的身體,讓他的夜視能力和平衡感遠超常人。
他走得悄無聲息,步履沉穩,始終與老人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寸。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在巷子深處某個院墻之上,一只野貓舔舐爪子的輕微聲響。
大約拐了七八個彎,眼前出現了一扇不起眼的、漆皮剝落的后門。
老人停下腳步,用一種特定的節奏,叩擊了三下門環。
兩長一短。
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沉默的、如同鐵塔般的壯漢。
壯漢面無表情,只是側身讓開一條路。
江建國跟著老人走進去,那扇門又在他身后,無聲地關上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雜亂的后院。
穿過院子,走進一間亮著微弱燈光的耳房。
房間里陳設簡單,一張八仙桌,兩條長凳,僅此而已。
桌上點著一盞比外面更亮一些的煤油燈。
老人走到主位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的長凳。
坐。
江建國依坐下,將一直插在袖子里的雙手,放在了桌面上。
他環視一周,那個鐵塔般的壯漢,就如同一尊門神,堵在了門口,雙臂抱在胸前,眼神冷漠地看著他。
這是一場鴻門宴。
說吧,什么‘火’
老人開門見山,渾濁的眼睛里,再無半分懈怠,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和老辣。
江建國沒有立刻拿出東西。
他知道,規矩不能錯。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沉聲道:九八色。生的。
這是他前世從一本雜記里看到的、屬于這個圈子的黑話。
九八色指的是黃金的成色極高,接近足金。
生的,則是指這東西來路干凈,是出土之物,而非從別人手里搶來或偷來的熟貨。
熟貨麻煩多,價錢也會被壓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