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樹枝拉動樹根,不重才有鬼了,樹根沾了很多泥,怎么拖得動,黃菁菁扯著喉嚨道,“累什么累,好些了,你哄哄米久,聽著他的聲音都不耐煩了。”
老花看她臉上沒露出丁點吃力的神色,臉不由得紅了紅,低頭拍拍手,嘴唇動了動,不知在嘀咕什么,秦氏好笑,“還是四娘有經驗,老花啊,你就專心帶孩子吧,”
秦氏抱著田子,又拿著竹耙,叫黃菁菁把背簍放下她背著,黃菁菁擺手,“不用,這樹苗還不是很高,好挪動。”
老花左右掂了掂米久,手繞到背后將冬裙的領子掖好,以免跳出來擋著米久視線,屈膝幫黃菁菁的忙,才驚覺確實省力不少,剛穿過樹林,就聽著遠處傳來喧鬧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秦氏杵了杵竹耙,“別是劉家知道王婆子做的事,過來要人了?”
照理說人賣了就和劉家沒關系了,只是劉二賣給山里人的,如果硬咬住王婆子不放,王婆子也沒法子,誰讓兩家離得近呢。
為首的是穿著黑色長衫的老翁,滿頭白發,胡須掉至下巴,手里拿著個圓盤,闊闊而談,“此處果真是塊風水寶地啊,興旺之勢。”
身后跟著幾個年輕漢子,周士仁和趙二兩也在其中,黃菁菁問秦氏認識那幾個陌生人不,秦氏認真看了幾眼,搖頭說沒見過。
一行人到了周家門口,周士仁見著她們,喊了聲娘,大步跑了過來,替了二人,不費吹灰之力把樹枝抱了起來,和黃菁菁解釋道,“他們是走親戚的,經過咱村,見小河邊起了新屋,恰好懂點風水,就點撥了兩句。”
黃菁菁目不轉睛看著為首的老者,眼底閃過絲熟悉感,碎道,“他們走他們的親戚,你跟著做什么?”
周士仁滯了滯,如實道,“他說新屋風水好,只是出錢之人因心神俱累,勞心勞力,恐命不久矣,我就想著讓他幫忙看看家里,找找有沒有化解的法子。”
眾所周知,修建老花的屋子是黃菁菁出的錢,她剛累倒醒過來,周士仁不敢大意,萬一黃菁菁真不好了怎么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他們還想好好孝順他娘呢。
黃菁菁臉色微變,停下腳步,目光森然瞪著周士仁,“怎么著,你是盼著我好啊還是不好啊,不知哪兒來的人就往屋里引,說兩句你就信了,從小到大我和你說了多少話你聽進去多少,自己親娘的話不聽,別人隨便唧唧歪歪兩句你就信了。”
這種騙人的招數,小孩子都知道是假的,她抬起頭,看向為首的老者,目光不善道,“你從哪兒來的,誑騙我兒,遲早要遭報應,命不久矣?我看你才是活不了多久了,小心天邊一道閃電劈死你。”
她目光如炬,為首的老翁身形顫了顫,及時被身后的人穩住了,他看向周家院門,穩了穩心神,兀自道,“這位婦人,我不過經過此地胡說兩句,你何苦詛咒我,看你面色紅潤,雙眼有神,老當益壯,乃好事,只是你眉頭煞氣過重,小心折損了福氣,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看開些吧。”
黃菁菁聽著最后兩句,斂了周身怒氣,她以為哪兒來的道士專程對付她的呢,她不信鬼神之說,但偏偏自己一縷孤魂穿來這具身體上,乍眼見著對方這副打扮,心跳戛然而止,她越是心虛說話聲音越是大,無非是想從氣勢上壓住他們,沒料到對方的確沖著她來的,卻又不是她,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嗤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你且與我說說,我要饒過誰啊,這世道,和我不對付的人這么多,你不說清楚我咋知道你說的誰?”
周士仁不知黃菁菁為何轉了語氣,他放下樹枝,等著對方接著往下說。
“你眉梢戾氣重,凡事一條道走到黑,要知道,這世上的好壞非一兩語能說清的......”
“說不清就別說了,我倒是不知,諸位要去哪兒,我老婆子去過地方的多,說來聽聽,沒準我幫你指指路,免得你們走錯了道,要知道,青天白日睜著眼還找不著自己的路,十有□□是遇著鬼打墻了。”黃菁菁冷笑,她倒是好笑,誰找來的人,隨便說兩句就以為能糊弄她了。
見對方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眼底諷刺更甚,沒有追著不放,讓開道,等他們先走,幾人步伐慌亂,面色惶惶,眼底帶著恐懼,經過黃菁菁身前,不敢看黃菁菁的眼神,恨不得拔腿就跑。
黃菁菁扯了扯周士仁衣袖,讓他跟上去,她想知道誰在背后裝神弄鬼。
周士仁覺得黃菁菁想多了,就是一群過路人,哪有什么貓膩。
只是黃菁菁眼露兇光,動了真格,他不敢忤逆,點點頭,瞅著眾人差不多穿過樹林沒影了,他才抬腳追了上去,老花愣愣的回過神,抵抵黃菁菁的胳膊,“你怎么不讓他說下去,你身體不好,要是真有什么如何是好?”
想到黃菁菁可能有個三長兩短,他臉上血色全無,看著周士仁離開的方向,和黃菁菁商量,“不若我去幫周三的忙。”
“你背著孩子過去做什么,只要你們不氣我,活到一百歲不是問題。”黃菁菁彎腰拽起樹根,繼續朝小河邊走,慢半拍的秦氏反應過來,忍不住對黃菁菁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厲害,換作我,早六神無主了。”
黃菁菁心想,拿這種事騙她,差勁著呢。
繼而又想,她占了原主的身體,替她守著這個家,生活越來越好,真有鬼神對付她,原主也會護著她的吧。
周士武追上去,奇怪的是,穿過樹林,幾人就沒了影兒,他找了圈都沒找著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他沿著小路挨著挨著找,到王家門外時,聽到里邊傳來熟悉的說話聲……
“你娘可真不好糊弄,開口就拆穿了我們,三兩句就叫鄭叔接不上話,周四,往后這種事別叫我們,你娘那兇狠勁,真能扒了咱一層皮。”
院子里,一個男子驚魂甫定的說道。
周士仁聽著周四二字,渾身緊繃,溫和的面上浮過絲狠厲。
周士義翹著二郎腿,腳邊吐了一地的花生殼,正要答話,便聽著院門咚咚響了起來,“四弟,你給我出來,你偷了娘的錢還有臉回來。”
嚇得周士義身形一顫,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其他人皆找地方躲,心頭抱怨不已,“就說不能招惹你娘了你還不信,眼下都上門來了,怎么辦?”
周士義爬起身,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細細辨別,倏然松了口氣,不在意道,“大家別怕,是我三哥。”
猛地聽到聲兒,他以為是周士文,嚇得他摔了一跤,結果是周士仁,他舒了口氣,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派輕松道,“三哥,你怎么來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外吃了多少苦啊……”
周士義來開門,還沒看清來人,對方一個拳頭砸了下來,恰好砸在他鼻子上,只感覺鼻尖發痛,內里流出什么東西,抬手一擦,腥紅的血濕了滿手。
周士仁真的怒不可止,他娘身體本就不好,都是為這個家給累的,周士義還敢叫人胡亂語說他娘命不久矣,他雙眼通紅,揪著周士義領子,拳頭再次落下,“你這個吃里扒外的,小時候娘對你多好,你拿了她娘不知所蹤就算了,回來就鬧事,我打斷你的腿,叫你往后不敢再害人……”
他手里發了狠,揍得周士義連連求饒,躲進屋的人偷偷拉開窗戶,被院子里的情景嚇得夾緊了腿,“周四不是說他三哥性子最是軟棉嗎?”
“是啊,虧得沒和他一起,否則咱也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平素愛喝酒,游手好閑慣了,哪是常年干活的周士仁的對手,急忙關上窗戶,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去,他們的目的是想黃菁菁饒過周士義讓他回家,待周士義學會做席面,他們有的是錢買酒喝。
這才邁出第一步呢就被人識破了。
院子里傳來周士義的鬼哭狼嚎,村里的人都驚動了,跑到王家門口一看,這可不得了,當即跑去東邊給黃菁菁報信去了,“黃寡婦呢,黃寡婦呢,你家老四回來了,趕緊的喲,打起來了哦……”
聲音尖銳嘹亮,響徹整個村子,黃菁菁把樹苗放到院子里,問老花栽種在前院還是后院,老爺紅著臉問,“你覺得哪兒好?”
黃菁菁看了看,“后院吧,前院的話栽幾株果樹,今年來不及了,只得明年春上再說。”
樹葉凋零,沒有葉子,認不出哪些是果樹,況且天氣涼了,果樹不易存活。
“好,聽你的。”老花笑得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齒,看得邊上的秦氏羞紅了臉,拉著二兩走開了,趙二兩等著栽樹苗,不情不愿的被自家娘拉到一邊,滿臉不解,“娘,您干什么,我把樹苗弄去后院,趁著泥沒干,趕緊栽好。”
“人家說話你湊什么熱鬧,待會過去,讓老花和四娘多待會。”老花長得好看,人還體貼,以后肯定對黃菁菁百依百順,活了幾十歲,找到個對自己好的,四娘值了。
趙二兩覺得莫名其妙,朝前走了兩步,被秦氏拉了回去,二人在旁拉拉扯扯,黃菁菁想忽視都難,“二兩,還得勞煩你拖到后院去。”
趙二兩掙開秦氏的手,大步拖著走了,氣得秦氏罵他不開竅。
周士武幫著木匠打造桌椅,聽著黃菁菁的聲音走了出來,“三弟沒和娘一起過來?”
說起這個黃菁菁就來氣,“你三弟遲鈍你不知道啊,隨便聽人說兩句就信以為真,看風水的,十里八村看風水的有牛老頭厲害?你咋不拉著他呢?”
黃菁菁劈頭蓋臉一頓罵,周士武訕訕,那人說得頭頭是道,他也找不出破綻,事關黃菁菁,謹慎些總是好的,對方真要是騙子,頂多是為了騙錢,要是錢能買個心安,他覺得沒啥不好,故而周士仁說回去看看,他就沒攔著。
“肯定有人暗中搞鬼,我讓老三跟著去看看,被我抓到……”余下的話還沒說完,門口跑來氣喘吁吁的婦人,“黃寡婦,你在這邊啊,你家老四回來了,在王婆子家,周三追著他打呢,你快過去看看,別出人命才好啊。”
黃菁菁眨了眨眼,臉色鐵青,而周士武已率先跑了出去,“娘,我過去看看。”
老花看著匆匆而去的背影,側目瞅了瞅黃菁菁,仿若想起了什么,“是了,你有四個兒子哦。”
黃菁菁倪他眼,“對啊,四個兒子,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老花一臉無辜,見她怒氣沖沖朝外邊走,他小心翼翼追上,“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沒其他意思……”
周士仁多溫和好說話的人哪,居然動手打人,想來小兒子不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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