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畝地是他家三代人的指望,春播時下了血本,就盼著秋收能多打幾石糧,若是被那鋼鐵巨獸碾過,今年怕是要全家餓肚子。
“千萬別往田里開啊……”有人在人群里低聲祈禱,聲音發顫。
就在這時,那潤田機在墨官的操縱下,鐵輪“咕嚕嚕”地轉向田邊,眼看就要碾上田埂。
“君上!萬萬不可!”
一聲驚呼劃破空氣,王博從隊伍側面沖了出來。
他官服的前襟沾著泥點,頭發也有些散亂,臉上滿是“痛心疾首”。
他跑到趙誠馬前“噗通”跪下,膝頭砸在硬邦邦的土路上,發出沉悶的響。
“君上!這田地是武安百姓的命根子啊!”
他抬起頭,眼眶通紅,聲音哽咽,“今年天旱,莊稼本就長得難,您要是讓這鋼鐵巨獸碾過去,百姓們就真沒活路了!
求君上開恩,繞了這田吧!”
他一邊說,一邊重重磕頭,額頭上很快就磕出了紅印,看著倒真有幾分“為民請命”的悲壯。
只是磕頭的間隙,他眼角卻飛快地瞟向人群外。
那里站著個穿錦緞短打的漢子,正陰沉著臉盯著這邊,見王博看來,還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跟來的百姓里,立刻響起一片抽氣聲。
“王縣令竟真敢攔!”
“他是為了咱們的田啊……”
有幾個年紀大的老農看得紅了眼眶,抹著眼淚喃喃道:“好官啊……真是好官……”連之前對王博降秦頗有微詞的人,此刻也忍不住點頭:“危難時候,還是王縣令敢說話。”
可人群后排,幾個老佃戶卻低下頭,默默抽著旱煙,煙桿在鞋底敲出沉悶的響。
他們租種的,正是那錦緞漢子家的地,每年光是租子就要交三成,王縣令這番話,聽著暖心,卻總讓他們覺得哪里不對。
就在眾人或感動或疑惑時,扶蘇從潤田機旁走了過來。
這段時間他與這王博交接,處理武安城的政務,總覺這家伙口蜜腹劍,表面上萬般配合,背地里卻陰奉陽違。
如今本就對這“只會動嘴皮子”的縣令沒好感,此刻見他攔路,眉頭擰得更緊,上前一步,抬腳就踹了過去。
“砰!”
王博被踹得結結實實,像個破麻袋似的摔進田邊的泥坑里,官帽滾到一邊,沾滿了黃泥巴。
他“哎喲”一聲,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泥水滑得又跌坐回去,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瞬間碎了大半。
“你懂個屁!”扶蘇瞪著他,嗓門洪亮,“武威君這潤田機是來幫百姓的,不是來毀田的!
再敢胡咧咧,把你扔洺水里喂魚!”
百姓們看得目瞪口呆,剛涌上來的感動僵在了臉上。
有人下意識地想罵,可看到旁邊血衣軍那冷森森的甲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敢在心里嘀咕:“怎么能這么對王縣令……”
站在人群邊緣的云渺更是眉頭微皺。
她方才見王博跪地護田,還暗贊一句“難得有為民請命的好官”,此刻見他被如此粗暴對待,胸口一股無名火“噌”地就竄了上來。
“豈有此理!”
她在心里低斥,目光掃過趙誠,見他端坐馬上,神色平靜,竟似毫不在意,更是怒極。
“這王博雖是降官,卻有護民之心。
這血屠倒好,縱容屬下如此無禮,還想讓那鋼鐵巨獸禍害農田……
這般行事,果然是魔頭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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