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都要給她氣笑了,狠狠的一腳踹在她身上,寶兒一個避之不及,整個人都撲在烏木大盆里,冰冷冷的水把她的棉衣浸透,她瑟縮一下。
頭皮很疼,被踹的肚子也很疼,她模糊的視線看向惡狠狠的數落著她的管事婆子,她感覺眼前的人好像不再是個人了,而是記憶里鎮子上那條兇惡的,差點把她咬死的大狼狗,正朝她滴著口水。
周遭洗衣的宮人沒人出聲,除了管事婆子的罵聲之外,只有搓衣服的聲音此起彼伏,寶兒有種難的恐慌,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沒了聲音,也沒了人,只剩下她和這只即將要咬死她的大狼狗。
又是一腳踹在身上,寶兒瑟縮著身子想要避開,卻沒了那個力氣,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寶兒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騎在她爹的脖子上,她娘戴著好看的金簪子走在后面,她爹笑瞇瞇的指著一大片看不到盡頭的水田,跟她說,寶兒,你看,這些全是咱家的。
那水田真大,她爹說要背著她一直走到盡頭,可走到她爹累得走不動了,還是沒有走完。
寶兒記得,她娘常常跟她說,她懷著她的時候家門口一顆樹開了十個月的花,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鳥兒過來圍著,所以她是小姐的命,生下來就是要享福的。
那個時候真好啊,每天睜開眼睛沒有做不完的活,李伯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附近幾個村子的孩子都不敢欺負她,還帶著她上山抓蛇玩。
以前她不知道什么叫享福,現在想想,以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在享福。自從來了宮里,她就沒過上一天的好日子,睡的是通鋪,吃的是冷飯,見人就要跪,一句話說不好,就要被打板子。
寶兒是硬生生哭醒的,她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兩只手被包成了粽子,整個人睡在又軟又暖和的床上,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了,直到身上的疼痛一陣一陣傳來,才慢慢回過神。
王容推門進來,就見自家傻侄女愣愣的看著手發呆,又好氣又心疼,道:“別愣著了,起來把粥喝了。”
寶兒反應過來,連忙道:“二姑,二姑!”
“叫什么叫,不認得了是怎么的?”王容盛了一碗粥,轉過身剛要說什么,就見寶兒眼睛亮亮的看著她。
“二姑,我真的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我不是做夢吧?”寶兒驚叫起來,她的眼睛是那種很好看的形狀,瞪大了也不顯生氣。
王容摸摸她的頭發,也有幾分心疼,嘆道:“好了,都過去了,你也是笨的,我讓你打點一下管事的,怎么還讓人欺負成這樣?”
寶兒一邊拼命扒拉著粥碗,一邊順口道:“她……她把人家,東西拿走……照樣給活,干……”
寶兒實在是餓得狠了,吃得急,說話就不利落,王容怕她噎著,也不問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邊。
一碗粥灌下去,寶兒長出一口氣,又喝了口茶,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翻了翻自己的袖袋,然后整個人就蔫了,看向王容,“二姑,你給我的銀子我本來沒動的,不知道怎么的沒了……”
說著,她都要哭了,剛來宮里她就丟錢,這下還把二姑給的一起丟了,她怎么就這么笨!
王容沉默了一下,然后示意寶兒低頭,寶兒不明所以的低頭一看,然后抬起頭,仍舊不明所以。王容都要給氣笑了,一點她眉心,“傻東西,你穿回來的那身已經洗了,這是剛給你領的。”
寶兒知道銀子沒丟,長出了口氣,王容見她笑嘻嘻的,一點也不把自己受的委屈放在心上,倒是又心疼了一會兒。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