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那老臣抿緊雙唇,神色愈發凝重,聲音也低沉了下去:“可平心而論,袁大人所慮,也有幾分道理,不得不慮。”
“陛下明鑒,當年淮南民亂,裴驚鶴并非唯一罹難者,多少人家都因此掛起了白幡。若讓這些百姓得知,那場慘禍竟是人為策劃,臣恐怕……淮南局勢將瞬間生亂,這絕非危聳聽啊!”
“故而,此事關乎重大,具體如何查辦,查至何種程度,以及最終如何昭告天下,都需仔細斟酌,從長計議。”
回話的老臣語公允平和,一番話說得極有分寸,仿佛將一碗水端得平平的,情理兼顧,讓人難以駁斥,甚至不自覺便認同其理。
然而,這群在官場沉浮了一輩子的老臣們,只消須臾之間,便已心照不宣地勘破了此中真正的關竅。
無非一個“拖”字!
經老臣這番“四平八穩”的論調,殿內情勢仿佛被瞬間凝滯,陷入了一種精心粉飾后的僵持。
裴桑枝心下掠過一抹復雜晦澀的笑。
在座這些老臣,誰不曾年少崢嶸,創下赫赫政績?都曾是那般一往無前的人物,何以到了暮年,反倒膽氣愈衰,變得如此畏首畏尾,斤斤計較起來,行事只余下瞻前顧后的算計。
所幸……
所幸,她裴桑枝從不是聽天由命、任人擺布之人。
所幸,在敲響登聞鼓之前,她早已備好后手。
她從來都明白,她不會愚鈍到將所有賭注押在一處。無異于自取滅亡,稍有不慎,便是雞飛蛋打,滿盤皆輸!
裴桑枝目光微轉,不著痕跡地瞥向榮妄,眼中帶著勸慰的制止,無需再為她與這些老臣爭執。
她本就預備著雙管齊下……
算來時辰,宮外的消息,此刻也該遞到御前了。
她和素未謀面的裴驚鶴有一個共同的優勢,那就是名聲極佳。
她先以孤苦無依、以德報怨的姿態贏得上京百姓的憐憫與立足之地;繼而慷慨解囊,設棚施粥;更在養濟院歷練時設身處地,廣行善舉。如此步步為營,終為自己鑄就了一具不破金身。
即便永寧侯被千刀萬剮,也絲毫動搖不了她的根基。
或許世人還真的會贊她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至于那位光風霽月的裴驚鶴……
世人皆見,他生前,自醫術初成,便每月雷打不動地在城北設攤義診,為貧苦百姓贈醫施藥,分文不取。
似這般的善行義舉,他生前所為,只會遠勝于她。
而……
民心可用!
民意可用!
她裴桑枝,就是要將這永寧侯府徹底清掃,干干凈凈,只迎該迎之客。
“陛下。”
“城北的百姓聽聞裴女官敲響登聞鼓,自發地聚在一起聲援,替裴女官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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