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當這華宜殿,是他周域府上的后花園啊。
只是……
周域今日這般不遺余力,他究竟,所圖為何?
賣榮老夫人一個好嗎?
當元和帝的目光移來,老臣們迅速將心中盤算悉數收起,臉上適時浮現出沉重的神色,有人更是捋須沉吟,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
“你們,又當如何?”
“此刻的沉默,究竟是思慮未周,還是心中深覺不妥,故而緘口不,意圖搪塞過去?”
元和帝的聲音里聽不出太多喜怒來。
老臣們齊齊俯首:“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裴桑枝眉心微動,眸光一轉,猝然轉向殿中躊躇的老臣們,深深拜下:“下官懇請諸位老大人,念在家兄含冤、淮南百姓枉死的份上,準允三司會審,徹查此案!”
“下官裴桑枝懇請諸位大人準允。”
老臣們的眉頭擰成了死結,幾乎能夾死蒼蠅。
裴桑枝這一拜,在他們看來無異于一個燙手山芋。
尤其她那寥寥數語,句句是坑,字字是套,這綿里藏針的功夫,與周域那老狐貍簡直一脈相承!
坑都挖好了,就等著他們往下跳。
如今看來,裴桑枝能走出內宅,得養濟院岑女官力薦,并短短時日就在女官署站穩腳跟,絕非偶然。
此女面厚心黑,那心眼子比旁人多了八百個不止!
活脫脫就是截兒發了霉的蓮藕。
盡是黑窟窿。
裴桑枝身形一動,似要再拜,老臣們頓感額角直跳,那股不自在之感再度涌上,只覺棘手無比。
“陛下。”方才與周域爭執的官員率先沉不住氣,搶先出列奏道,“當年的民亂,無論地方官員還是平亂將領,皆無異狀,所有奏疏與告示也寫得明明白白,民亂實因淮南百姓先遭水患,又遇瘟疫肆虐,這才……”
“陛下,此事已塵埃落定多年,茲事體大。若因裴女官三兩語就重啟調查,將過往結論與證據一概否認,老臣恐怕會引得天下洶洶,朝野動蕩,人心不安,于國本安穩不利啊。”
裴桑枝眼底的光,幾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
盡管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對策也已了然于胸,可當親眼目睹這些被尊為“國之肱骨”的老臣如此反應時,一顆心還是沉甸甸地墜了下去,深切的失望難以抑制地彌漫。
“徹查真相,大白于天下,就會朝野動蕩?”
一片死寂中,始終沉默的榮妄驀地發出一聲冷嗤:“那登聞鼓響徹云霄,天下人皆知有冤,朝廷卻置之不理,難道就不會讓萬民寒心,不會令天下人心生疑慮?”
“明明是為一己之私,卻要編出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將這頂“動蕩”的天大帽子扣在天下人頭上他們可知自己竟背負了如此重任?”
“天下人的脊梁骨怕不是都要被壓彎了。”
“難道在這朝堂之上,求一個真相,也成了需要這般低眉順眼、如履薄冰的奢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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