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就因為我早早將她帶離那個家,她便忘了幼時無人問津的日子。又因著我膝下長大,有慶平侯府做靠山,她的父親與繼母便對她慈愛有加,反倒只記得我的不好了?”
“二郎,無論你如何替漱玉辯解,我都不欠她的。”
楊二郎嘴唇翕動:“可……”
慶平侯夫人輕輕擺了擺手:“我是眼睛里揉不下半點沙子的性子,但漱玉是我手把手教養了十幾年的,她膝下的麟兒,更是被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她忽然收住話頭,眉宇間浮現幾分掙扎:“若是她......”
沉默良久,終是長嘆一聲:“若是她肯回頭,念在往日情分上,我總歸會給她留條生路。”
“若是她執迷不悟,就休怪我這做姑母的,不講情面了。”
慶平侯夫人話音漸落,抬眸看向楊二郎:“你臨行之際,擔憂著她們母子的生死安危。可曾想過,若我力有不逮,敗下陣來,死的或許就是我了?”
“到那時,你風塵仆仆趕回京城,怕是要為我披麻戴孝了。”
楊二郎聞,面色驟然慘白如紙,血色盡褪。
“我……”
“我留下與母親共進退。”
慶平侯夫人沉默不語,低垂下眼簾,刻意避開楊二郎的視線,而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利利索索的收拾著行囊。
楊二郎只覺時間凝滯,每一息都如同煎熬,索性直接“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母親,孩兒不孝。”
“孩兒不走了。”
慶平侯夫人長嘆一聲,眸色復雜:“若你真存孝心,便該隨榮家商隊安安全全抵達北疆,再憑真才實學入官學執教。你平安無恙,那些覬覦我性命之人自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執意留下,不過是愚不可及的等死之舉!”
她是慶平侯府的當家主母,也不是吃素的。
送走了二郎,她才能沒有后顧之憂,放開手腳。
不過……
還真是天意弄人,原指望栽培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到頭來,嘔心瀝血卻還是文不成武不就,還心高氣傲裝的很。
但,到底是她的兒子!
楊二郎雙唇微抿,正欲再,慶平侯夫人已厲聲打斷,斬釘截鐵道:“堂堂七尺男兒,怎的這般磨磨唧唧優柔寡斷?倒不如我這深閨婦人來得爽利!”
“你再仔細瞧瞧,可還有什么要緊物事遺漏了?”
“厚實的狐裘須得備上兩件才是。北疆此刻正是朔風凜冽的時節,呵氣成霜,滴水成冰。若遇上大雪封山的天氣,這一路跋涉,可要讓你吃盡苦頭了。”
楊二郎伏地叩首,額抵青磚,鄭重其事道:“母親放心,孩兒此番北上,必以所學堂堂正正考入北疆官學執教,絕不令母親在京中懸心。”
傳身教,勤勉授業。
他真是沒用,風雨當前,明明不是孩童了,卻還是需要母親煞費苦心相護。
寅末卯初,來的極快,快的讓人來不及告別,連道別的語都來不及訴完,連叮嚀的話語都未能盡吐。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