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聞鼓一響,上京震動,消息旋即傳遍京外,牽動天下人心。
畢竟,永寧侯府這一連串變故,實在太過驚人。
怕是連話本寫手,也不敢這般肆意編排。
如此曲折,如此慘烈。
永寧侯縱容早在大婚前便已暗通款曲的莊氏算計發妻蕭氏,親手為自己戴上了綠冠。發妻遭休棄后,更假借“供養”之名行囚禁之實。
一朝有孕,終成死劫。
蕭氏于生產之時無人施救,最終血崩,香消玉殞。
堪堪呱呱墜地的親女被莊氏換出,這樁借債埋下十四年后“真假千金”這場荒唐戲碼的禍根。
永寧侯更趁著淮南水患、瘟疫橫行,人心惶惶之際,一手策劃了那場令世人痛心疾首,更因瘟疫失控,釀成無數家破人亡的民亂,只為以此為契機親手除掉蕭氏所出的嫡長子。
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這世間素來不乏痛打落水狗之事。
在百姓的口耳相傳間,裴臨慕私欲作祟,嫉妒之下毒殺裴謹澄一事的罪魁禍首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永寧侯。
但凡提及此事,百姓無不先啐一聲,罵句“上梁不正下梁歪”,隨即搖頭點評“養不教,父之過”,他的兒子們能有今日兄弟相殘的慘劇,全是他這老子的家風給帶壞的!歸根結底,禍根就在永寧侯身上。
人人不齒其行。
那些篤信因果輪回的百姓則是在慨嘆,真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永寧侯與莊氏昔日造下的孽障,如今悉數報應于后輩之身,以致子息凋零,無一善終。
到頭來,只留了一個被下堂的蕭氏在別莊生下,又流落在外多年的裴桑枝。
民聲鼎沸,眾目所集。主審官員皆感壓力懸于眉睫,無一人敢有半分懈怠,連日秉燭達旦,恨不能以衙門為家。
更何況,坐鎮此處的周域,資歷深、能力卓絕,更有鐵打的骨頭和一張不饒人的利嘴。有他壓陣,調查得以排除萬難,強勢推進。
更讓官員們頭疼的是,榮妄幾乎把衙門當成了第二個家。他一天來回三趟,追問、察看、催促,步步緊逼,那架勢仿佛在說:若案子不破,他便要搬來衙門同吃同住了。
誰不知道,榮妄是元和帝的心頭寶。
榮妄在此,就說明元和帝的耳目亦在此。
查案的進度如被無數眼睛寸寸檢視,這差事辦得人喘不過氣,仿佛頭頂始終懸著一柄利劍。
一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正在埋頭查案的三司官員們便心頭一緊,無需通傳也知曉,定是榮國公大駕光臨。
然而,凡事有弊亦有利。
榮國公每次前來,總會帶上云霄樓的精致點心和清香提神的佳茗,倒也稍稍撫慰了眾人焦灼的心緒。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