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淮心中憤懣翻涌,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當即恭聲回道:“祖父明鑒,術業有專攻。孫兒于查案一道實無涉獵,加之身上傷勢未愈,實在難當此任。懇請祖父另擇可信之人查明此事,方為穩妥。”
成老太爺嗤笑一聲:“老夫聽你方才說得頭頭是道,還當你真有幾分手段通天。”
“好個術業有專攻!”
“莫非你別的本事沒有,唯獨精于這等茍且之事?這暗通款曲的下作本領,究竟是從何處學來?”
“你大伯之事,老夫自會去查。”
成老太爺目光如炬,緩緩掃過庭院中每一位族人,聲音沉渾如鐘:“今日之事,止于爾等之耳,封于此院高墻之內。若有半字外泄,便是舉族之敵,名削族譜,身逐出門。”
“老夫更會鑄其鐵像,長跪于祖墳之前,令其背族之名,遺臭萬年!”
眾族人聞,無不股栗。
老太爺終究是老太爺,這番敲打震懾,真叫人一股寒氣自腳底竄起,直沖天靈蓋。
隨后,吩咐左右堵了成景淮的嘴,將其五花大綁,重新丟回那破敗院落中看管起來。而對他那半死不活的成三爺,成老太爺則不復多看一眼,任其自生自滅。
成老太爺的手指定定指向成尚書,聲音沉冷:“你,隨老夫來竹樓。”
成尚書在心底哭爹喊娘,恨不得效仿老三當場暈死過去。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那點事,絕無可能瞞過老太爺的火眼金睛。
成景淮!裴春草!你們兩個攪事的東西,合該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景翊也來。”成老太爺補充道。
待那祖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留在原地的族人們才長長舒了口氣。有人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地上未干的血跡,隨即三三兩兩地朝外走去,忍不住壓低聲音交頭接耳:“你們說……老太爺會真的去查景淮指控家主賣官鬻爵那件事嗎?”
旁邊那人立刻狠狠剜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斥道:“細究?拿什么細究!”
“家主如今是咱們成氏在朝中的頂梁柱,多少子弟的前程都系于他一身。若他因此事倒了,即便老太爺余威尚存,年輕一輩的仕途也必受重挫。到那時,整個成家離樹倒猢猻散也就不遠了!”
“再者說,景淮那混賬東西又是什么好貨色了?他與那永寧侯府的養女,一個與堂兄妾室暗通款曲,無恥之尤;一個水性楊花,毫無廉恥。就該將一起捆了,浸豬籠。”
“這等人的話,豈能當真?聽過便該忘了。”
他說著,冷冷瞥了對方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你莫忘了老太爺方才的警告。若你想被鑄成鐵像,跪在祖墳前受那百年風吹日曬,盡管出去亂說。”
另一人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低聲道:“我也就是同你私下里說道兩句罷了。”
又一人遲疑道:“我總覺得,依老太爺的性子,此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旁邊一人立刻不耐煩地打斷:“你覺得?這事兒可不是你覺著怎樣就怎樣的!”
“家主可是老太爺的親生長子!老太爺傾注畢生心血,才一手將他扶持到尚書之位,怎可能說棄就棄?”
“可……”
那人卻欲又止,小聲嘟囔道:“但……但家主向來就不討老太爺喜歡啊。”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啊。”
“照你這話說,這府里上下,可曾有人真正討得過老太爺的歡心?”
妻不行,妾不行,兒不行,孫亦不行……
細數這些年,滿堂至親,怕是還不如老太爺竹樓里那卷《黃庭經》更能得他青眼。
“還真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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