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待到日后反目成仇,不如一開始便坦誠明。”
“還請宴大公子諒解。”
宴禮的目光微微一顫。
他自幼所處的環境,令他對人的情緒格外敏感;而裴五姑娘,卻是對人心洞察分明。
或許他故作坦蕩的姿態,在裴五姑娘眼中,不過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宴禮長嘆一聲:“裴五姑娘慧眼如炬,洞若觀火,在下佩服。”
“然而,姑娘卻過于妄自菲薄了。”
“傾世容顏固然動人,可對久困于密不透風之匣中的人而,鮮活的生命與不斂的鋒芒,才真正令人無法移目。”
“為舍妹著想是真,心存私欲亦是真。該是在下向裴五姑娘致歉。”
他是困于匣中之人,向往著匣外廣闊的天地,渴望能自在呼吸,更盼有一人能打破裝著他的匣子,引他出去看一看人間煙火。
而非與他一同,被困死在這方寸之間。
裴桑枝似明非明,緩聲道:“宴大公子,人是活的。若真想打破匣子,方法何止千百?關鍵在于決心幾何,又能豁出多少。”
“若總是猶豫不決、瞻前顧后,怕東怕西,倒不如安心居于匣中,學會悅納現狀。”
“畢竟,匣子雖是禁錮,卻在某種意義上,亦是遮風避雨的庇護之所。”
“正如無人愿做提線木偶,可若無線牽引,木偶又如何能動?”
“宴大公子,我話已至此。”
“也請你好自為之,莫再妄圖算計于我。”
否則,她不介意送宴禮一程,讓他下去與裴謹澄兄弟作伴。
宴禮:“多謝裴五姑娘指點迷津。”
當真是個果決利落、卻不失風度的女子。
其實,他心底仍想冒昧再問一句:是不是因榮妄曾在祠堂大火中救過她,她才如此決意傾心于榮妄?
但他今日已過于冒昧。
更何況,他感覺得到,裴桑枝對他的忍耐也已至極限。
來日方長啊。
目送宴禮離去,裴桑枝眉眼間那抹客套的笑意頃刻消散,轉而覆上一層凜冽寒意。
想算計她?
算計她去打破他口中那所謂“匣子”?
她可從不愿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還是這般意圖溫水煮青蛙似的暗中算計!
宴家,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所在啊。
像是關著一群竭盡全力佯裝正常人的瘋子。
跳不出匣子,就在匣子里一點點發瘋,一點點自厭。
要么淪為行尸走肉,要么變成陰郁病態的瘋子。
如此一來,只能說明,最病態的恐怕是當家主事之人。
宴大統領……
裴桑枝瞇了瞇眼睛,漸漸斂回飄遠的思緒。
如今,她可沒閑功夫掃別人家的門前雪。
她得謀官身……
當年,也不知榮后是怎么走過那駭人的炭火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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