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元和帝揚聲喚道:“李順全,吩咐下去,再備一份早膳,朕今日要與明熙同食。”
守在廊檐下的李順全:“奴才這就去。”
……
殿外空庭之下。
李德安搖頭輕嘆:“宴統領……這又是何苦。”
宴統領疼得冷汗涔涔,鮮血早已浸透袍服,卻仍喘著氣斷斷續續道:“為人臣者……我無愧,亦無悔。”
“李總管,不必再多。”
“方才殿中情急,甩開你……是我不對。”
李德安唇齒微動,終是欲又止。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宴統領竟會成為刺向榮國公府最尖銳最鋒利的那一把刀。
多年前,宴大統領擔任陛下伴讀時,元初帝與榮老夫人準備器物用度,總會多備一份。陛下有的,宴統領也絕不會少。
后來,宴大統領初入禁軍,因年少資淺難以服眾,榮國公府亦曾多次出手相助。
宴大統領方才在殿中那番話,說得好聽叫大義滅親,說得難聽便是忘本負義、恩將仇報!
他聽著,實在有些心涼。
“咱家只是個老官宦,當不起宴大統領的一句不是。”李德安后退半步,語氣疏淡,只余公事公辦地應了一句。
宴統領聞聲抬眼望來:“李總管……難道連你也不理解我?”
李德安:“煩請宴大統領慎慎行。”
他理解?
他要如何理解?
他干爹的命,是榮后當年保下來的。
干爹總說: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薄如紙,應有不屈之心。
可他既無鴻鵠之志,亦無什么不屈之心。
他雖只是個閹人,卻也做不出忘本負義之事。
明日,他就請辭,離宮榮養。
宴統領咬緊牙關。
他不明白,為何至今仍有這么多人,對榮家死心塌地。
他不明白!
明明榮后……已經故去快三十年了。
榮后,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人迷戀至此的!
不應該是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嗎?
怎么在榮后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他承認,榮后容顏絕世、姝色無雙,又智謀超群、素有算無遺策之稱,更是帶著百姓熬過了連續數年異常寒冷漫長的冬日。
可,那到底只是個女子啊!
只是個女子啊。
一個壓得天底下所有男子喘不過氣、抬不起頭、直不起身的女子。
他不愿意承認,他心下亦是有佩服的。
一杖接著一杖重重落下,三十廷杖,終于打完了。
李德安神色平靜:“咱家送宴大統領回府。”
宴大統領忍痛搖頭:“不敢勞煩李總管。”
李德安:“宴大統領莫非忘了,這是陛下的旨意。”
宴大統領:……
無人理解他!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