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實在的,他已經很久沒從國公爺嘴里聽過“小爺”這自稱了。
自打國公爺進了御史臺,跟著御史大夫蔣行州學習彈劾之道、監察百官之后,倒是越發人模人樣了起來。
榮妄:“無涯,你若再在心里偷偷罵小爺,我就設宴連請你大哥三日,一日三頓,頓頓要你作陪!”
無涯聞,頓時堆起滿臉諂媚的笑:“國公爺,屬下剛才是在心里夸您越發有為官者的風范和氣度了,想來裴五姑娘對您定是越來越歡喜。”
若真要他日日面對那位恨不得掐著所有人脖子、逼人乖乖就范的名義上的大哥,他還不如找根麻繩自我了結算了。
想想都覺得嚇人。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那位養父除了有些貪財之外,性情也算豁達灑脫,到底怎么就養出了大哥這般酷愛掌控、事事都要攥在手心的兒子
他敬謝不敏。
榮妄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怕不是在心底罵小爺‘人模狗樣’呢。”
無涯訕訕一笑。
倒也不必如此了解他。
“駕車,小爺要進宮陪表叔父用早膳,順便給他吹吹碗邊風。”榮妄話鋒一轉,吩咐道。
無涯下意識嘴快接道:“國公爺,其實您若真想吹枕邊風……也不是不行。陛下他應當不會介意您留宿華宜殿的。”
榮妄輕嗤一聲:“我若真留宿華宜殿,那些皇子公主們還不得氣炸了?”
“還有……”
榮妄瞥了一眼重新眉開眼笑燦爛起來的無涯,興致盎然地潑了盆冷水:“宴大統領已向老夫人遞了拜帖,想趁休沐之日登門拜訪。”
“我攔過了,沒攔住。”
“老夫人應允了。”
“所以,你的婚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有著落了。”
“成婚之后,十有八九……是要回宴府住的。”
無涯猛地攥緊韁繩,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失聲驚呼:“他是不是有病!我又不是宴氏血脈,娶不娶妻、生不生子,關他宴家香火什么事?總盯著我的婚事做什么!”
“國公爺,您快讓徐長闌去給他瞧瞧,開幾副藥,叫他好好冷靜冷靜!”
說實話,每次跟宴大統領起爭執,看上去更像個瘋子的……其實是他自己。
不,更準確地說,是條瘋狗。
宴大統領始終沉靜威嚴,也不知是視他如跳梁小丑,還是早已勝券在握。看向他的眼神,活像個訓狗人握著臂粗的木棍,冷眼看他呲牙狂吠,直至忍無可忍,然后給他一棍。
就是這種感覺。
他倒不是怵宴大統領,只是純粹覺得,跟這人共處一室,就有種喘不過氣的壓抑。
瞧瞧宴府那些小輩,一個個死氣沉沉,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光是看著,他就半步都不想踏進那府門。
“國公爺,您還記得您在云霄樓醉月軒當著宴大統領的面,說的那些話嗎?”
榮妄:“哪一句?”
無涯清了清嗓子,一起范兒,學得惟妙惟肖:“你若再逼他,那本國公也學學你獨斷專橫的作風,直接將他送進凈事房,斷了子孫根后,從此專心侍奉陛下左右。”
學罷,他又一臉正色道:“要不……還是讓我去伺候陛下吧。”
“我瞧那李順全整天都春風滿面、笑呵呵的。”
“那日子,除了有些不全乎,倒也美滋滋。”
榮妄無以對。
“駕車!”
“駕車!”
宴老太爺親手撫養長大的養子,若真被他送去做了閹人……
老夫人怕是都要問問他,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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