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的是什么?”永寧侯難以抑制心中翻涌的疑惑,脫口問道。
裴桑枝淡淡瞥了他一眼,“良知。”
“是生而為人的良知。”
“我確實如父親與莊氏對質時所,既不算有情有義,也稱不上善良寬容。但我至少還是個人,還保留著最基本的良知與同理心,尚未像你們一般……淪為禽獸。”
上一世,只要他們當中還有一人存著半分良知,她也不至于淪落至那般凄慘的境地。
“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個婦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她的枕邊人活活虐殺,卻無動于衷。”
“即便那個人是莊氏。”
永寧侯嘴唇劇烈翕動,似是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懾于對裴桑枝的畏懼,硬生生咽了回去。那欲又止的模樣僵在臉上,顯得分外滑稽可笑。
裴桑枝一眼便看穿了永寧侯的心思,輕飄飄地問道:“父親是想說什么?”
“虛偽?”
“愚蠢?”
“還是婦人之仁?”
“亦或者是反復無常?”
“皆可。”
“我本就是個小人,這些詞用在我身上,倒也算恰如其分。”
永寧侯聞,心虛地抿緊嘴唇,目光游移不定,聲音也低了幾分:“我……我沒想打死莊氏的。”
“我畢竟與她同床共枕二十載,還育有三子一女……又怎會真的狠得下心?”
“只是當時怒氣上頭,她又不斷語相激,我才越來越煩躁憤怒,徹底失了理智,再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才一時失了分寸。”
“對,是失了理智……是失手,只是失手。”
他一遍遍重復著,仿佛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開脫理由。
裴桑枝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如同在看馬戲團中小丑的滑稽表演一般,靜靜注視著永寧侯,直到他話音漸歇,才緩緩開口:“徹底失了理智?”
“情緒失控?”
“一時失手?”
“那父親怎么一見到我——就瞬間清醒過來了?”
“把嘴閉上,給自己留幾分體面吧。”
永寧侯幾乎咬碎了牙。
裴桑枝簡直比暗中對他下絕嗣藥的莊氏還要可惡百倍、千倍!
更該被他親手打死,才能泄盡心頭之憤!
可偏偏就像裴桑枝所說的,這不過是強欺弱罷了。
而他,勢不如人。
……
是夜。
被禁軍圍困的慶平侯府。
還是那間窄仄而晦暗的房間里。
“姑母,該給我松綁了。”漱玉望著歡快搖曳、燈花迸濺的燭火,輕聲笑道,“這可真是個好兆頭啊,看來我答應姑母的事,馬上就要實現了。”
“姑母應該……還沒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吧?”
“我替姑母除去這府中所有壓在你頭上的人,而姑母你絕不傷啟兒一根頭發。”
“還望姑母,莫要食啊。”
“否則,就算我化作厲鬼,也定會日日夜夜纏著你,直至魂飛魄散方休。”
“得快些了。算算時辰,若再耽擱下去,被大理寺前來提審的官差撞見……姑母怕是也不好交代。”
“姑母這雙手,可得一直干干凈凈的,才好生將我的啟兒撫養長大。”
慶平侯夫人眉頭一蹙:“那個當街行刺大理寺少卿的丫鬟……不是老夫人指使,而是你的人?”
“你也早知她會供出你?”
漱玉輕聲道:“按計劃,她本該將我供出。”
“唯有我進了大理寺獄,這場大戲才能真正唱到高潮。”
“姑母只需靜候我的好消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