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華垂眸,望著兩人之間驟然拉遠的距離,心頭一陣空落。羨慕與嫉妒如野草瘋長,糾纏著,扎得她胸口發悶。
誠然,她確實存在榮妄方才指出的諸多不足。
然而,她年紀尚輕,又久居深宮,行事難免有些天真稚嫩,這也并非不可寬恕之過。
況且,若是得了榮國公府傾力支持,她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一旦榮國公府有所動作,那些門生故舊遍布朝堂的老臣,也必將陸續歸附于她麾下。
這股力量,絕不容小覷。
明明是有機會的啊……
她始終不信,這世上真會有人對至高無上的權勢毫不動心。
難不成是她給榮妄開的價碼,還不夠誘人、還不夠讓他心動嗎?
定然是的。
“榮妄!”謝寧華急聲喚住了轉身欲走的榮妄:“你再給我一刻鐘的時間,再聽我一席話。”
“若聽完仍無法撼你心志,從今往后,你我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榮妄:本身就沒有同行。
謝寧華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幽長的宮巷中再無旁人,這才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決然開口:“你難道不想看到榮國公府重歸權傾朝野的鼎盛之時?”
“你難道不愿大乾未來的君王血脈中,永遠流淌著謝氏與榮氏的血?”
“只要你愿傾力助我,成為我的駙馬,待大業功成之日,你便是我唯一的正君。我絕不納其他男妃,更愿與你共享天子權柄。”
“而你我的子嗣,必將繼承大統,成為大乾之主。”
“榮妄,這便是我的誠意。”
謝寧華的聲音壓的極低,卻字字斬釘截鐵。
見榮妄依舊沉默不語,謝寧華心中愈發焦急,辭也更加懇切:“若你實在放不下永寧侯府的裴桑枝,我……我可以退一步。你另置一處宅院安置她,無論是以平妻之禮,還是貴妾之名,我都應允。一個月里,哪怕你有一半時間與她舉案齊眉、朝夕相處……甚至百年之后,你與她同穴合葬,我也絕不阻攔!”
“榮妄,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有勝算的……”
“真的有勝算的。”
榮妄眉頭皺的緊緊的,往日里顧盼生輝的丹鳳眼里滿是一難盡。
“公主殿下適才所,實是看輕了自己,也唐突了裴五姑娘。”
“我對裴五姑娘心存愛重。”
“榮家自曾祖以來,便無納妾之風。”
“榮家男兒,當以自珍、自持為訓。”
“愛重?”謝寧華喃喃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只覺得萬分荒謬,繼而難以理喻道,“何等荒謬的癡念!這世上,什么樣的愛重,能抵得過君臨天下的無上權勢?”
榮妄氣定神閑:“是殿下難以理解的愛重。”
謝寧華怒極反笑:“愛欲于人,如逆風執炬,必有燒手之患。”
榮妄:“我是個俗人,胸無鴻鵠之志,亦乏清雅風骨,但求安樂終身,愛欲于我而,重于殿下口中的無上權勢。”
“道不同,不相為謀。”
“還請殿下牢記方才所,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倘若殿下敢動裴五姑娘分毫,大乾冷宮中必會多一位瘋癲的廢妃。楊淑妃一生養尊處優,千金之軀,怕是消受不起冷宮里的殘羹冷炙、凄苦孤寒。”
謝寧華的神色幾經變幻,陰晴不定。
不由得在心中暗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這世上,竟真有人能拒絕如此誘人的條件。
“榮妄,以本宮母妃相要挾,不覺得太卑劣下作了嗎?”
榮妄面色不改,淡然道:“殿下自己也未必稱得上光明磊落。”
“對待君子,自然有待君子的禮數。”
“至于那些企圖藏在幕后、坐收漁利之人,也自有與其相配的手段。”
謝寧華輕嗤一聲:“翻遍史書,何曾有過真正的中立?你想置身事外,不愿卷入這派系傾軋。可這漩渦之中,又能獨善其身到幾時?”
“榮家……根本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