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免責文書?
莊氏愣了愣。
“懇請老太爺明示,春草如今究竟如何了?”
成老太爺語氣淡淡,就像是在說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一碗墮胎藥灌下去,那胎兒便落了。只是她掙扎得太過厲害,反倒引出大出血來。虧得請來的婦科圣手醫術高明,勉強給她吊住了一口氣。人是活下來了,但這輩子再不能生養了。”
“她初初蘇醒時,便瘋魔般嘶喊著要成府滿門償命。待明白這不過是癡人說夢,又尋死覓活,揚要化作厲鬼向成府索命。”
“老夫實在不堪其擾,便命人割了她的舌頭,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此舉雖有些殘忍,但到底保住了她的命。”
“裴侯夫人若心有不平,大可一紙訴狀遞到京兆府衙。若還嫌不足,不妨身著誥命朝服,親自去敲那登聞鼓,請圣上明斷是非!”
“區區妾室,敢對夫君下絕嗣之藥,更與堂小叔子私通茍且,此等行徑,該不該死!”
“留她一命,已是老夫網開一面。”
莊氏嘴唇翕動,欲又止。
此刻,她說不清是惋惜,還是慶幸。
她親手將那絕嗣藥交給春草,原是想助春草在成景翊的后院謀個立足之地。即便當不成正妻,做個平妻也是好的。
誰知春草對腹中胎兒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就急不可耐地對成景翊下了藥。
下藥也就罷了,偏還不知死活地勾搭上堂小叔子,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瓜田李下的忌諱,春草都不知了嗎?
還有……
成老太爺怎么能挑斷春草的手筋腳筋呢……
裴桑枝的要求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成老太爺冷眼瞧著莊氏面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心下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捋著胡須,繼續道:“裴春草若是懂得安分二字,成家自然少不了她一碗飯吃。只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也不知她那絕嗣藥,是從何處得來的。”
莊氏心驚肉跳,不敢應聲。
老太爺微瞇著眼,手指在桌沿輕輕叩了兩下,發出沉悶的聲響:“這放妾書,你還要不要?”
“若要,便按老夫說的,立一份知情免責文書;若不要……”
“裴春草就留在成府自生自滅,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要。”莊氏不假思索。
今日,她定是要將裴春草帶離成府的。
“成老太爺,容我再多一句嘴,這話或許不當講,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常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您老口口聲聲指責她與小叔子有染,逼她灌下落胎藥,險些要了她半條性命。卻不知……您對自家孫兒,又是如何發落的?”
成老太爺:“八十杖。”
“廢除所有優待,每月只許支取基本月例。在外行走,不得再以成家郎君自居。”
“這般處置,你覺得夠不夠?”
莊氏的心緊了緊。
成老太爺這手,可真真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八十杖,哪里是責罰,分明是要將人活活打死在刑凳上。
就是軍營里風吹日曬、皮糙肉厚的壯漢,怕是也受不住。
如此一想,能留春草一命,的確是網開一面了。
“夠……”莊氏唯唯諾諾道。
成老太爺目光微轉,先是睨向成夫人,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景翊傷勢沉重,你身為生母代寫放妾書,理所應當。”
隨即視線一偏,落在莊氏身上:“至于你,便該寫下知情文書。”
“可還有異議?”
莊氏和成夫人不約而同,齊聲應道:“但憑老太爺做主。”
成老太爺略一抬手,幾名侍衛立即捧著文房四寶擺在了莊氏與成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