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我是個君子?”榮妄眉梢輕挑,強壓下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故作鎮定地輕笑道:“這般賭徒心性,可真是要不得的。”
“你沒聽過十賭九輸嗎?”
“多少人為這一念之差,輸得傾家蕩產,落得家徒四壁的下場?”
裴桑枝眉眼彎彎,聲音溫軟:“我運氣好。”
“恰好遇到了十之一二的勝局。”
榮妄深深地看了裴桑枝須臾,擲地有聲道:“對,你運氣好。”
“也不止是運氣好。”
是裴桑枝本身就很好。
裴桑枝臉上的笑意愈濃。
榮妄微微側過臉去,目光游移在窗欞投下的光影間,嗓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當真從未對旁人說過么?”
裴桑枝愣了一瞬。
這話鋒轉得突兀,待她回過味來,才驚覺他竟是在計較方才那句“從未對旁人說過親呢動人的情話。”
“旁人都不是你,而這世上只有一個你。”
榮妄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
忽又正了神色,煞有介事地撫了撫絳紅錦袍上并不存在的皺褶,眼底掠過一絲期待:“你還沒評點我這身新裁的衣袍......”
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刻意掩飾的在意:“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裴桑枝的心軟得一塌糊涂:“很是應景。”
“與你我分外相配。”
榮妄的嘴角幾乎要揚到耳根去,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這世間怎會有裴桑枝這般妙人,做著最離經叛道的事情,說著最甜軟動人的話。
三兩語便能說到人心坎里去。
難怪裴駙馬被她哄得暈頭轉向,二話不說便下山回府,甘愿做她堅實的靠山。
眼下,榮妄覺得他自己也要在這甜蜜語里醉倒了。
“還是你有眼光。”
“不像那誰誰誰……”榮妄意有所指地頓了頓,拉長聲音:“不像成景淮那等有眼無珠的庸俗之輩。”
裴桑枝失笑。
這眼藥上得可真直接,又理直氣壯。
榮妄橫了裴桑枝一眼。
雖說背后論人是非確非君子所為,但情敵既不是一般人,也一般不是人。
思及此,迅速心安理得起來,指節在案幾上輕輕一叩,眼底那點心虛化作明晃晃的得意。
根本不需要惴惴不安。
他就要嚼舌根!
“成景淮說,枝葉紋樣,有損貢緞尊榮,難襯小爺風范。”
“簡直是笑掉人大牙。”
“自己不過爾爾,偏偏自視甚高。”
“你說,他是不是有大病!”
裴桑枝煞有其事道:“對,他就是有大病。”
相識數載,她從未向成景淮吐露過半分溫軟語,更不曾搖尾乞憐地祈求他的垂憐。
正因如此,她百思不得其解,成景淮究竟憑什么認定她心甘情愿,又憑什么認定她需要他那高高在上的救贖?
這不是有大病,是什么?
失心瘋嗎?
俯視,是生不出真正的情意的。
榮妄:“英雄所見略同。”
……
永寧侯府。
成景淮的書童抿抿唇,偷眼覷了覷自家公子陰沉的側臉,喉頭滾動幾下,終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道:“公子,那咱們還進府拜訪嗎?”
公子或許當局者迷,但他卻看得真切分明。
那些年,桑枝姑娘的養父母非但吝嗇得連一塊粗布、一碗薄粥都舍不得給她,反而如豺狼般覬覦著她的血肉,變著法子強奪她起早貪黑掙來的血汗錢。若交不出銀錢,便威脅要將她賣入那煙花之地。
為此,桑枝姑娘不得不同時做著好幾份活計,從天光微亮到夜深人靜,連喘息的工夫都沒有。
偏生公子總在閑暇時不請自來,不由分說便要拉桑枝姑娘去“散心”。他哪里知道,這一時的耽擱,害得桑枝姑娘有的活計被東家辭退,有的要熬到三更半夜才能做完,更有的還要倒賠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