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蘭院。
“夫人,小公子來了。”
莊氏倚在繡枕上,神情懨懨,倦怠地瞥了一眼,沒好氣道:“難為他還記得我這個當娘的。整日里追著裴桑枝獻殷勤,熱臉貼人家的冷板凳,倒是有閑工夫來瞧我了。”
天知道,當她聽聞下人稟報允哥兒竟那般低三下四地討好裴桑枝時,心頭是何等翻江倒海。
她強壓著怒火,又遣人給不知好歹的允哥兒遞了口信,明明白白地要他離那裴桑枝遠些。
誰知那孽障竟敢如此回她……
“少管我!”
這樣的兒子,養來就是給自己心窩子捅刀的。
胡嬤嬤抓住時機,順著莊氏真正的心意,半是討好半是勸慰道:“夫人,世上最親不過骨肉親情。小公子與您血脈相連,母子連心,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前些日子小公子定是一時糊涂,如今既已幡然醒悟,特地來向夫人賠不是。這般孝心,可不正是來哄夫人開心的么?”
莊氏斜睨了胡嬤嬤一眼,冷哼道:“你這老貨,倒會替那孽障開脫。”
雖是這樣說著,臉色卻是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身子也不自覺地坐直了些許。”
略一沉吟,便抬了抬手:“罷了,叫他進來吧。”
胡嬤嬤喜笑顏開:“夫人還是疼小公子的。”
下一瞬,裴臨允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額上還沁著細汗:“母親,您怎么還躺著?快些起身才是!”
莊氏眉頭微蹙,紋絲不動:“你賠你的不是便是,倒管起我是站是坐還是躺了?”
裴臨允聞一怔,脫口而出:“賠不是?“
語氣里透著幾分詫異,又夾雜著些許無奈。
“母親,兒子這回又做錯了什么?”
莊氏一聽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允哥兒壓根兒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賠不是?
下輩子吧。
莊氏的神色淡了下來:“什么都沒有做錯。”
裴臨允:“那母親還讓我賠不是,真真是太無理取鬧了。”
莊氏聞,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
這個孽障!
她暗自咬牙,胸口劇烈起伏著。
若不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親骨肉,此刻定要叫他嘗嘗家法的厲害,讓他明白什么叫做“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你且直說,今日來我這折蘭院所為何事?”
“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或是闖下什么難以收拾的禍事?”
裴臨允心安理得:“有些想念母親親手做的澄沙團子和茯苓餅?”
莊氏反問:“你?”
“你不是最是聞不得豆沙的味兒了?”
裴臨允義正辭嚴:“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以前聞不得,不代表現在聞不得。”
莊氏狐疑地瞇起眼睛,懷疑的目光在裴臨允身上來回逡巡,半晌才冷冷道:“把話說清楚。”
裴臨允被莊氏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得硬著頭皮坦白:“母親,是桑枝妹妹想嘗嘗您的手藝。”
“您素來只給春草妹妹做,卻從未想過給桑枝也備上一份。”
“同是您的女兒,這碗水,您未免端的太不平,太讓人寒心了。”
莊氏簡直快要氣笑了。
“不做。”
“做不了。”
“裴臨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莊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聲音嘶啞地低吼道:“都是因為裴桑枝!害得我被禁足在這折蘭院中,你大哥的世子之位被皇上褫奪,連明珠都只能坐著寒酸的小轎去成家做妾!”
“而你……”
“非但不想著替我們報仇雪恨,反倒處處巴結討好那個賤人!”
“你是不是瘋了,你腦子是被狗吃了嗎?”
裴臨允喉頭一哽,聲音嘶啞得不成調:“賤人?”
“母親,您竟用這般腌臜字眼,稱呼自己的親生骨肉?”
“您可曾想過查一查?查查她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
莊氏很想不管不顧地回一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