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為父今日與你說的這番話,你要細細思量。這世間風月情愛,不過是漫漫人生路的幾許漣漪,眼下再如膠似漆、刻骨銘心,待經年累月,終將變得乏善可陳蒼白寡淡,難以激起一絲波瀾。”
“更何況,以那農家女的出身門第,哪怕是給你做個賤妾都算高攀了。你若實在割舍不下她,待大婚之后,或納她過門,或在外頭置辦宅院錦衣玉食地養著,為父自然不會橫加干涉。”
“你總不能指望她替你掌家理事,迎來送往吧。”
成景淮低垂著眼睫,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方才強壓下的淚意再一次如決堤般涌上心頭,在眸中凝成一片瀲滟水光。
父親不了解桑枝。
桑枝絕不是與人為妾的性子。
“事到如今,父親可否將此事原委如實相告?”
“您究竟作何安排?桑枝又作何感想?孩兒那些書信與銀錢,可曾真真切切送到桑枝手中?”
“桑枝……”
“桑枝她還好嗎?”
想到那家人搓磨桑枝時,如同對待牲口般毫不憐惜的狠勁,成景淮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怎么可能好!
桑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又受了多少苦。
成三爺見成景淮冷靜了下來,稍稍松了口氣:“既然已經瞞不住了,告訴你也無妨。”
“只是為父也有個條件,你須得將上京后的種種,原原本本說與為父知曉。”
成景淮:“好。”
“便依父親所。”
成三爺端起案上早已涼透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緩緩道:“你與裴桑枝之間確確實實沒有紅紙黑字的婚書。”
“為父也從未真心想過要成全你們。”
成景淮身形微晃,仿佛被人當胸捅了一刀,連呼吸都滯住了,心底那最后一絲僥幸,終究是被這盆冷水澆得透心涼。
成三爺恍若未聞,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離家游歷前,曾苦苦央求為父替你登門交換信物,定下這門親事。為父見你心意已決,為安你心,讓你在外無后顧之憂,這才應允了此事。”
“在你離開留縣后,為父也的確找過那農女。”
成景淮的心隨著成三爺的話高高懸起。
成三爺繼續道:“只是,不是說親,而是給了她選擇。”
“一是,苦等你,有無結果尚未可知。”
“二是,百兩銀子,一張清白的新戶籍和新路引。”
“她毫不猶豫的選了第二條路。”
“景淮,你對她一片赤誠,魂牽夢縈,可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卻是不過如此,寥寥外物便可輕而易舉地取代你。”
“那農女,貪財又自私,世故又圓滑,配不上你的心意。”
成三爺絲毫不擔心信口胡的謊話被拆穿,更不擔心那農女不知天高地厚地跳出來跟他當面對質。
民不與官斗,自古以來就是金科玉律。
若他真的想弄死那農女,比碾死一只螞蟻難不了太多。
“她收了戶籍和路引,并答應為父在你取得功名之前守口如瓶后,便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留縣。”為證所非虛,成三爺補充道:“你若是心存疑慮,不信為父的話,大可去縣衙向主簿打聽打聽,她是不是去打聽了新戶籍和新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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