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刻,滿朝文武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徹底停滯。
戶部尚書劉庸的額角,早已被冷汗浸濕,順著他肥胖的臉頰滑落。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已經濃烈到化為實質。
沈卓手持一張剛剛寫就的白紙,走到大殿中央,聲音不大,卻如同一柄重錘,清晰地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啟稟陛下,賬,平了。”
短短兩個字,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水深潭,瞬間激起千層浪!
“荒唐!”
一名以耿直聞名的御史,當即按捺不住,第一個跳了出來,“一炷香?你當這是街頭兒戲嗎?沈卓,你可知此乃欺君之罪!”
劉庸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厲聲喝道:“沈卓!還不速速向陛下請罪!休要在此嘩眾取寵!”
沈卓依舊無視他們。
他的眼中,只有龍椅上那位年輕的君主。
“賬目錯漏,共計七筆。”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像淬了冰。
“其一,景明三十年,西山大營軍械采購,兵部與工部重復入賬,重復支銀,虛耗國庫八千四百兩。”
話音未落,兵部尚書那張養尊處優的臉,唰地一下,血色盡褪。
“其二,景明三十一年,漕運修繕,三萬石漕糧在賬目上不知所蹤,戶部以‘運途損耗’為由核銷,折銀六千兩。”
戶部隊列中,幾名官員的雙腿,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軟。
“其三……”
沈卓每報出一筆,都像一把精準無比的手術刀,狠辣地剖開一處早已腐爛的傷口,將里面的膿血與蛆蟲,盡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沒有點任何人的名字。
卻比指著鼻子罵娘,還要狠毒百倍!
當他報完第七筆,整個太和殿已是死寂一片,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壓抑的粗重喘息聲。
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審判的語調,給出了最后的總結。
“七筆錯漏,合計虧空白銀,三萬七千四百二十兩。”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那些面如死灰的同僚,聲音變得愈發冰冷。
“這些銀子,足夠北地五十萬災民,多吃一個月的飽飯。”
這句話,如同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劉庸的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
他遞上去的,哪里是什么爛賬?分明是一份催命符!
他只想看個笑話,卻沒想過,這笑話的背后,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罪惡!
然而,沈卓沒有停。
他將手中的白紙高高舉起,呈遞給內侍。
“此外,此等混賬之所以能堂而皇之地存在三年,皆因我大玥記賬之法,疏漏百出!臣斗膽,創一新法,可從根源上,杜絕此類弊病!”
“此法,臣稱之為‘復式記賬’!”
“其核心,乃‘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
“任何一筆錢糧進出,皆有兩處以上賬目相互印證,互為鎖鏈!一筆錯,則全局不平!一處假,則處處皆假!”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律法般莊嚴。
“此法一出,天下賬目,再無混沌!”
“所有貪墨之徒,都將如赤身裸體,置身于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
全場,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那些方才還等著看笑話的老臣們,此刻看著沈卓,如同在看一個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審計閻羅!
這哪里是什么算學奇才?
這分明是一把開了刃,見了血,渴望著更多鮮血的絕世兇器!
“好!”
龍椅之上,何歲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霍然起身!
他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與贊嘆!
“好一個沈卓!好一個復式記賬法!”
他竟大步走下御階,親手從太監手中接過那張薄薄的白紙,卻仿佛捧著一座可以定鼎江山的金山。
他轉過身,目光如刀,如劍,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百官。
“劉卿家,你為朕舉薦的這位賢才,朕,很滿意。”
劉庸肥碩的身軀狠狠一顫,像是被雷劈中,魂飛魄散,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臣……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請陛下……責罰!”
“有罪?”
何歲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笑得讓劉庸通體冰寒。
“不,你有功。”
“傳朕旨意!”
帝王的聲音,在這一刻,威嚴如雷,決絕如鐵,響徹整座太和殿!
“沈卓,才堪國用,擢,戶部左侍郎,實授!賞銀千兩,錦緞百匹!”
“即日起,于大玥十三省,所有官府衙門,一體推行‘復式記賬法’!由沈卓全權督辦!”
“遇阻者,如逆朕意!”
“抗旨者,先斬后奏!”
一連串的旨意,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霹靂,一道接著一道,將滿朝文武震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
沈卓,一戰封神。
從一個背景單薄,被人恥笑的“裙帶官”,一躍成為手握新政利劍,直插帝國財政心臟的實權侍郎!
屏風之后,寧白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喜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宿主舉薦的賢臣威震朝堂,任務評價提升至‘卓越’!獎勵鳳儀值+500!皇后聲望大幅提升!
何歲感受著體內國運氣運的再一次增長,看著沈卓那不卑不亢的孤傲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很好。
這把刀,比朕想象中,還要快,還要利。
戶部,不過是給你練手的磨刀石罷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太和殿的重重殿宇,投向了帝國最富庶,也最腐爛的腹心之地。
江南。
鹽鐵。
是時候,讓朕的這把刀,去見見真正的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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