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知府跑路。
縣令張賽置之不理。
按察使司袖手旁觀。
可誰想到,短短半個月后,怎么看都要‘涼透了’的崔峴,竟有陛下在背后撐腰,真坐穩了山長的位置。
那么先前的賬,如今自然要好好清算。
崔峴瞥了一眼周襄,淡淡道:“周大人,你錯了。”
“該海涵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
周襄微愣。
而后,他聽見旁邊少年山長用最淡然的語氣,說出殺傷力最強的話——
“六日后,圣旨到開封,本院會在自家宅院里接圣駕,迎圣旨。”
“屆時,周大人去跟護送圣旨的天官好生說道說道,讓他們海涵吧。”
周襄開始哆嗦了。
他竟忘了接圣駕這件要命的事情!
崔家被砸成那個鬼樣子,讓天官瞧見了,那龍椅上的陛下,自然也就‘瞧見’了。
如今誰不知道,崔山長簡在帝心,圣眷正濃。
懷里還揣著一柄御賜的如意!
新任岳麓山長屋舍被砸——鬧到朝堂上,那也是驚世駭俗的大事件。
負責司法監察的河南按察使司,絕對罪責難逃!
這個把柄,真是被捏的死死的。
周襄深吸一口氣,打算將崔峴請去后院落座詳談。
崔峴卻道:“去大堂。”
大堂,是按察使司升堂斷案的地方。
周襄心中一凜,卻只能依照辦。
等二人在大堂落座。
皂隸殷勤沏好熱茶。
周襄擠出一個笑臉:“山長,您看,岳麓的山門,本官已差人修的差不多了。”
“既是任命山長的圣旨,不如,您在岳麓山門外接圣駕?”
崔峴端起茶盞,輕輕吹了一口,哂笑道:“你在教我接圣駕?”
在旁邊坐著的許奕之、莊瑾、高奇三人齊齊憋笑,忍得好生辛苦。
“……”
周襄額角直跳,強忍住怒意陪笑道:“不敢、不敢。”
崔峴放下茶盞,道:“那就去查案吧,該抓的抓,該賠的賠。本院的宅子和作坊,總不能白白被砸毀。”
周襄干笑兩聲:“涉事元兇足足有近千人,且都是儒生,如何抓?”
“且,這般興師動眾抓儒生,怕是還得跟布政使司、開封知府衙門、知縣衙門打過招呼。”
“一旦引發士子群體恐慌,后果不堪設想啊。”
崔峴抬頭看向周襄:“今日本院只要結果,不在乎過程。”
“查案辦案,是周大人你要考慮的事情。”
“本院只給你一天時間。”
“日落之前,此案若是仍沒有解決,那本院會直接前往驛館,告知休憩在那里的天官——”
“本院會在崔宅接圣駕。”
周襄額角冒汗,徹底急了:“山長,本官說了,這事兒得布政使司……”
崔峴打斷他的話:“那就把布政使司、開封知府、開封縣衙的人,都請過來。”
“若是還嫌不夠,周大人便把都指揮使司的人也請來。”
“三司兩府,共審此案。”
周襄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這,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按察使司大堂。
年輕的少年山長哂笑一聲:“周大人,你又錯了。”
“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此話一出,滿堂俱靜。
旁邊。
被帥了一臉的許奕之強忍住激動,從懷里取出一本冊子,哆哆嗦嗦著記錄。
《崔子語錄》。
《規矩篇》。
嘉和二十有二年,季夏既望之末。
崔子與按察使司襄公訟于公堂。
襄公神情粗鄙,語敷衍,以三司共審崔子家宅遭砸之案、不合規矩而拒理。
崔子昂然挺立,正色而對曰:“吾所立之規矩,方為真規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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