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峴看向鄭啟稹,說道:“鄭家主,開門吧。”
“時間不早了,本院要歇息了。”
什么?
鄭啟稹只覺得可笑至極:“敢問山長可還記得,這里是鄭家,而非你岳麓。”
“自然記得。”
崔峴點點頭,平靜道:“然,我崔家屋舍被砸,今下山講學無處安歇。”
“市井傳,是你鄭家在迫害我。”
“本院來問你,鄭家,是否做過這般傷天害理之事?”
鄭啟稹斷然道:“鄭家乃積善之家,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崔峴扯了扯嘴角:“既如此,那本院接下來這段時日,便安歇在你鄭家吧。”
“你既說鄭家不曾迫害于我,那便拿出自證清白的證據。”
“亦或者說,替本院找出幕后行兇者,也好還你鄭家一個清白。”
這是什么強盜邏輯?
四周圍的人都聽傻了。
當眾打了人家!
還要住進人家的家里!
莫說旁人,連馬車里的高奇、莊瑾,以及瘋狂記錄的許奕之都傻了。
這……也太囂張了吧!
來之前,也沒說要住進鄭家啊!
偏偏鄭家家主鄭啟稹,在經過一陣陰晴不定的思考后,還真點了點頭:“開中門,請山長進去。”
頃刻間。
鄭家府門大開。
崔峴一甩袖袍,大步走了進去。
他身后。
高奇、莊瑾驚慌跳下馬車,和許奕之一起,在眾人呆滯到震撼的注視下,局促的跟上。
大概是很少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
莊瑾撓了撓頭,尷尬道:“你看這事兒整的……哎呀太熱情了,還留宿呢。”
高奇做了一把捧哏:“不打不相識嘛。”
“……”
回應他倆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包袱抖壞了!
當然,這個小插曲并不重要。
等崔峴一行人住進鄭家以后,全開封城收到消息的人都被震傻了。
鄭家這是……直接跪了嗎?
怎么可能!
鄭府。
臉色難看的鄭啟稹,拉著滿臉是血的弟弟鄭啟賢,回到書房。
書房里,已經有十幾位鄭家謀士嚴陣以待。
氣氛非常非常凝滯。
瞧見鄭啟稹,一個謀士站了起來,凝重道:“家主,我思來想去,此事絕非一個少年山長狂悖那么簡單。你且想想古史舊事……”
那謀士頓了頓。
另一位謀士接過話茬,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墻壁聽去:
“漢武時的鹽鐵商賈,東漢的外戚梁冀,西晉的石崇斗富……還有那些被稱作‘富可敵國’的豪族……哪個傾覆之前,不是先有這等風雨欲來之兆?”
“皇上內帑空虛,邊餉吃緊,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如今這崔姓小兒,行事如此咄咄逼人,宛如手持尚方寶劍。”
“他不住驛館,偏偏強住進我鄭家……這做派,你不覺得眼熟嗎?像不像東漢時,朝廷派往各地核查田畝的‘度田使者’?”
嘶!
一群謀士齊齊倒抽冷氣。
抽的本來還疼痛不已的鄭啟賢,都驚恐忘記自已腦門在流血。
鄭啟稹更是臉色難堪到極點。
顯然,他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方才選擇暫避崔峴鋒芒。
謀士們互相對視,眼中閃過無盡恐懼:
“圣上莫非是看中了我鄭家這百年的積累,要效仿漢武帝的算緡告緡之策,借這小兒之手,行那‘借汝人頭,充我軍餉’之事?
“他這是在借題發揮,敲山震虎啊!”
“說不定,七日后隨著山長任命圣旨一起到的,還有抄我鄭家的圣諭!”
書房里倒抽冷氣的聲音愈發激烈。
再想到剛剛囂張至極,有恃無恐的崔峴,眾人越發肯定自已的猜測!
此子,乃奉旨囂張!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鄭啟賢臉都白了。
鄭啟稹則是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已這幫謀士:“鄭家已經到了風雨飄搖之時,請先生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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