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這句,林笙不再看周興國那瞬間錯愕,難以置信繼而變得難看的臉色,也不再看白琴焦急無奈的神情,決絕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樓梯間。
周興國被她這番擲地有聲的話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習慣了被人奉承巴結,從未被人如此直接如此不屑地駁斥過,尤其是被一個他潛意識里認為高攀了他兒子的女人。
“你……你看看她!這是什么態度!”周興國指著林笙離開的方向,氣得手都有些發抖。
白琴看著他這副冥頑不靈的樣子,只覺得心力交瘁,她失望地看了周興國一眼,語氣冰冷:“周興國,你就繼續端著你的架子,守著你的門第之見吧!你就作吧!等到兒子醒過來,發現笙笙真的走了,再也不回頭了,我看你到時候后不后悔!看他難不難受!”
說完,白琴也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回了病房,留下周興國一個人僵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
幾天后,周祈年的情況穩定下來,轉入了普通病房。
他醒來后,經歷了最初的虛弱和混沌,意識逐漸清晰。
當他從母親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尤其是林笙堅決的態度和與他父親的那番對話后,他沉默了許久,臉上沒有任何血色,眼神是一片死寂的灰敗。
林笙在他情況穩定后,來醫院和他進行了一次正式的談話。
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
周祈年靠在床頭,腹部包裹的紗布依舊顯眼,他看著站在床尾,神色平靜疏離的林笙,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千萬語堵在胸口,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最終,是林笙先開了口,聲音平靜無波:“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談小初的撫養權問題。”
周祈年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看著她,那雙曾經盛滿對他愛戀和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禮貌的疏離和徹底的冷靜。
他低下頭,沉默了良久,再抬起頭時,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痛楚和悔恨,聲音沙啞得厲害:“……撫養權,我給你。”
說完這句,他幾乎是哽咽著,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是我沒臉再見你,更沒資格……和你爭小初,以前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沒有保護好你們,對不起笙笙,真的……對不起……”
這一聲遲來的鄭重的道歉,包含了他所有的悔恨和痛苦。
林笙聽著他的道歉,看著這個曾經驕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狼狽的一面,她的心并非毫無波瀾,但那波動很快就被更強大的理智和決絕壓了下去。
她微微偏過頭,不去看他通紅的眼眶和卑微的姿態,只是淡淡地說:“撫養權的事情我會尊重小初的想法,畢竟她在你身邊長大的,要是和我出國應該會有不適應,但是如果小初愿意和我一起出國,我會帶小初離開京北。”
聽到她說出國,周祈年猛地一震,瞳孔驟縮,下意識地想開口挽留,想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所有的話,在對上她那雙清澈卻冰冷的眼睛時,都卡在了喉嚨里。
他還有什么資格挽留?
他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傷害和失望。
周祈年痛苦地閉上眼,喉結劇烈滾動,最終,只是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好。”
最后,他們一起問了小姑娘的選擇。
出乎林笙的意料,也讓她心中酸澀不已的是,小姑娘在認真想了很久之后,雖然哭著撲進她懷里說舍不得媽媽,但最終,還是小聲卻清晰地說:“媽媽,我想留下來,陪著爸爸……爸爸生病了,需要人陪……媽媽,你以后會回來看我嗎?”
聽著女兒懂事得讓人心疼的話,林笙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緊緊抱住女兒,親了親她的發頂,聲音哽咽:“會的,媽媽一定會經常回來看小初的。”
周祈年看著相擁的母女,聽著女兒的選擇,緩緩將頭側到一邊,眼眶是不受控制的發紅。
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
他失去了最愛的人,也讓女兒面臨著如此艱難的選擇。
而林笙在安撫好女兒后,最終看了一眼那個沉浸在無盡悔恨和痛苦中的男人,牽起旁邊一直安靜等待的顧衍的手,輕聲說:“我們走吧。”
顧衍握緊她的手,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走出了病房,好似也徹底走出了周祈年的世界。
窗外,陽光正好,卻仿佛再也照不進周祈年那片冰冷荒蕪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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