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風悶哼一聲:“我沒事。”說罷爬起身,“敵人太近,你上屋頂就是箭靶。”
楊衍深自懊惱:“是我犯蠢!”
李景風摁著楊衍肩膀,焦急催促:“去高塔,快!”
李維爾砍倒兩名戰士,喊道:“神子快走,敵人越來越多了。”
周圍的人不斷涌來,楊衍大聲喝叱,但隊伍被擠得不得不退。
“抵擋敵人!”楊衍喊道,“殺死綁著黃緞帶的敵人。”
“撐住!”勒夫在李景風后背上摁了一下,李景風回過頭,目光感激。勒夫只是大力揮舞著旗幟,告訴所有人,神子還在!
必須讓所有人相信神子,才能贏得這一場苦戰。
二十余名慌不擇路的奈布敗兵向著楊衍方向擠來,李維爾橫在神子身前,正要喝叱他們退開,一柄短刀插入李維爾腰間,李維爾毫不猶豫,揮刀斬倒三人,將一人胸口肋骨踢的粉碎,但幾把長槍還是插入他的胸腹腰間。
這群刺客沒有系著黃緞帶。
李維爾悶哼一聲,他的彎刀一刻也沒有停下,他瘋狂揮刀,渾不顧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殺,所有靠近神子的人都殺,他一道傷口換一刀,一刀就是一條敵命,十余刀后,身邊都是尸體。
楊衍驚喊道:“李維爾!”
他與薩司衛隊相處不過十數日,但這群衛隊的忠心他怎么能不知道?
“賈斯!他們脫下緞帶了!”李維爾喊道,“勒夫!抓好你的旗幟。”
一名不知來歷的戰士從他身邊經過,他果決地將彎刀插入那人腰間,無論這人到底是不是刺客。他搖搖晃晃,高聲大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神子!”
他虎吼一聲,拼著最后余力,沖向高臺,為神子開路,他就是負傷垂死的野獸,橫擋在他面前的,無論是敵是友,他一律砍殺!
李景風喊道:“讓開!”初衷揚起,使招一騎越長風,他不想傷及友軍,啪啪啪啪打倒十余人,劍光過處,開出一條兩丈長的小路,楊衍從后跟上,勒夫與賈斯跟在身旁,又是接連砍倒十余人。
現在黃緞帶已經無法分辨敵我,敵人混在潰逃的戰士,保護神子的戰士當中,因為沒有黃緞帶,所以不會被察覺,他們無所謂,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殺掉神子,其余潰逃的戰士他們根本不在乎。
神子的旗幟不能倒,一倒,隊伍就散,可神子的旗幟若還在飄揚,敵人就知道要往哪里攻擊。
這偌大的戰場,原本保護著楊衍的數千人,在這瞬間竟然只剩下四個可信的人。隨著李維爾倒下,只剩下三個人。
快到了,楊衍抬頭望去,高臺只剩下十余丈的距離!
數十人撲向楊衍,勒夫橫起旗幟,大旗掃過,將十余人掃下,賈斯的雙刀瘋狂地砍殺,不論敵我,誰想靠近神子,他就殺誰。
楊衍的野火也沒停歇,他對任何人都抱持戒心,除了他認識的人,任何人靠近他都殺,距離高臺只剩下五六丈時,他已經砍倒七八人。
更大的慌亂來了,北面開始潰散,那是西面的潰敗開始延伸到北面,刺客們假造古爾薩司的流動搖了軍心。
還能更糟糕嗎?能,楊衍聽見從北方逃來的潰兵大喊著達珂來了,他抬頭望去,守在部落外的阿突列騎兵們沒有逃走,相反的,他們已經發現來的不是奈布巴都的盟友,而是神子的仇人,他們再度發動進攻,這一次猶如摧枯拉朽,迅速擊潰了北面的防守。
混亂的局勢,混亂的軍心。
賈斯的背上中了一槍,數十人包圍在他身邊,亂刀揮砍,他還在反擊,咆哮、憤怒,他的手臂被斬下,身上扎滿洞,被淹沒在敵人的人海中,李景風揮舞著初衷,劍光盤旋,他還是能閃避,但體力顯然不支,他經歷了什么?為了保護自已,他被達珂重傷,還沒養好傷,又竭盡心力與達珂打第二次,拖著傷疲的身體為自已開路。
自已一點點東西都沒有還給景風兄弟。楊衍想著,他一刀砍倒靠近他身邊的戰士,無論他是不是刺客。
夜色將臨,這一次不會有退兵,在這大好情勢,他們會挑起火把繼續作戰,直到將自已斬殺。
只有自已死了,這些戰士才能活下去。
“神子!”勒夫道,“退回奈布巴都,重整旗鼓,我替你引開敵人。”
逃走?
“他們會跟著旗幟,還有侍衛長。”勒夫道,“我們輸了,但您必須活著,這是古爾薩司交代給我們的使命。”
“我們要去高臺!”楊衍怒道,“我不會放棄我的戰士逃亡。”
“但是你的戰士已經放棄您了。”勒夫單手持槍,刺倒一名靠近神子的戰士,“他們正在潰逃!他們是小信的人,不夠虔誠,他們不配服侍神子!”他一邊說著,長槍又掃過一人喉嚨。
現在會靠近神子的,只有刺客了!
小信的人?楊衍抬頭望去,高塔只剩下三丈距離!
“神子!”李景風高聲大喊,楊衍轉頭望去,李景風舞起初衷,他臉色潮紅,大喝一聲,劍光在他周身滾成一個圈,絞碎所有靠近的戰士,好不容易來到高臺旁,忽地一個踉蹌,楊衍吃了一驚,搶上扶住,只覺他汗濕透背,觸手濕潤,兩名刺客沖向前來,一人揮刀去砍李景風,一人去砍楊衍,楊衍勃然大怒,一刀劈下斬死一人,只見李景風身子歪斜,用初衷擋住那人攻擊,楊衍揮刀斬死那人,喊道:“你累壞了!”
“到了。”李景風扶著高臺的支架,“上去,重整旗鼓,我們要守住!”
楊衍這才察覺不對,扶著李景風手臂喝問道:“景風,你怎么了?”
“我沒事。”李景風笑道,“我要上去發號施令,指揮隊伍。對……”他攀著高臺,似乎想要躍上,過了會,苦笑道:“讓我喘口氣先。小心!”
楊衍避開身后砍來的那刀,回身一刀將那人斬下,扭過頭來,只見李景風臉色紅中透白,他正要再問,驚覺自已手掌滿是鮮血。
“你受傷了?”楊衍又驚又怒,“什么時候的事?”
李景風苦苦一笑,也不回話,從懷中取出藥瓶,那是朱門殤給的頂藥,也不管多少,一口吞下小半瓶。
楊衍忽地醒覺,方才李景風撲倒自已時就已經中箭。
周圍還有人,來的敵人很多,能保護自已的人還剩下多少?
“上去!”李景風道,“重整旗鼓。”
“就算重整隊伍,我們也不會贏。”勒夫退到楊衍身邊,“讓神子殞落,我們就是罪人,會受到薩神的處罰。”
“咣啷啷——”
細微的鈴聲傳來。
怎么會有這個聲音?楊衍轉頭望去。
達珂回來了,她的旗幟就在百丈開外,那個瘋子,她不是已經受了重傷,她為什么還要回來,你他娘的至少養個傷吧,她明明可以坐山觀虎斗,她為什么偏偏要回來?操他娘的她為什么這么不講理,她為什么可以這么瘋!
楊衍幾乎也要瘋了,就在這時,腹中那股熱火又再度升起。
操他娘!操天操地操他娘,楊衍在心中怒罵!
“上去!”李景風喊道,“勒夫!送我上去!”
勒夫搖頭:“我替神子引開敵人!神子,你帶著侍衛長逃走。”
勒夫也抓到這神子的性格,他跟侍衛長只會同進退。
“我不會走。”劇烈的火舌之痛在楊衍身上開始蔓延。
無所謂,老子還怕了嗎?痛就痛,老子沒痛過嗎?老子痛不夠久嗎?老子在乎過嗎?我操!
“神子!”
“操他娘的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楊衍怒道,“送景風上去。”
景風不放棄,他為了自已可以把命賠在這,連句多余的話都沒說,他不放棄,老子就更沒理由放棄。
“聽我的話,父神不會處罰你!”楊衍異常冷靜,心中那團火越怒,他反倒越冷靜,“我要贏,我跟父神說好了,我要贏!父神對我說,我會贏。”
“我現在沒有力氣跳上去,幫我!”李景風再次大喊。
達珂的隊伍不到百丈了!周圍都是刺客。
李景風收起初衷,縱身躍起,勒夫搶上一步,左手將旗幟插在地上,雙手一推,托住李景風雙腳,用力將他托起。李景風借這一托之勢奮力上躍,猶如一道利箭射向天空。他飛得太快,以至于察覺到他時,弓箭只能在他腳下掠過。
李景風一登上高臺,立刻拾起旗幟,他雙手平舉,再向上,朝向天空,夕陽余暉猶如巨大的火焰映照在他身上,伴隨著高塔,巨大的影子籠罩著小半個戰場。
所有人都見著他了,奔逃的隊伍,失去指揮的隊伍,混亂的隊伍,害怕的隊伍,所有人都看見他的旗號,在他身后的夕陽下,渺小又巨大。他在告訴所有圣衛軍,回到高塔,集中兵力,包圍敵人。
“掌好你的旗,勒夫!”楊衍高舉野火,昂聲大喝,“將他舉到最高!”
勒夫將旗幟舉到最高,迎風飄揚。
神子的旗幟還在。
“神子,我送你上去!那里沒人可以靠近你,他們更容易保護你。”勒夫說道。
“我不上去。”楊衍環顧周圍,雖然保護他的戰士已經所剩不多,但還在奮勇作戰,他們已經形成默契,在楊衍周圍保護,絕不靠近楊衍。任何想要靠近楊衍的人,無論敵我,他們都會攻擊。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突破了保護,有十余名刺客沖向楊衍。
火焰在燃燒,楊衍知道火焰在燃燒,他大喝一聲,迎向前去,手起刀落,斬下一顆人頭。飛身而起,一腳踢翻一名戰士,快刀連環,斬下兩名戰士。
老子也是能打的,我操你娘,楊衍一腳踹開一名戰士,用野火插入他胸口。
老子不會死!
“我不會躲避。”楊衍高聲大喊,“父神告訴我,這一戰我們會贏,我要跟戰士們同在。”
剩余的刺客被亂刀分尸,但又有更多的刺客涌來。
我殺他娘,殺他全家,楊衍心中吶喊著,揮刀斬殺敵人,他肩膀挨了一下,傷口深不深?痛不痛?操,我怎么知道?
火焰更加劇烈,熊熊燃燒,已然焚城,猶要吞天。
他撲倒一名刺客,騎在他身上,雙手握住野火,戳穿他喉嚨。翻身躍起,一刀劈下,兩橫兩豎,斬殺了他娘的四個敵人。
但還有十來個。
那就再來幾次,他再度躍起,所有痛所有熱他都不在乎,兩橫兩豎,五個,痛快!
又來十幾個,勒夫左手揮舞旗幟,右手長槍戳倒一個接著一個,他大腿上中了一刀,沒有倒下,腰間也中了一刀,他明明可以放開旗幟,用雙手應敵,但他死死抓著旗幟,只用單手持槍,槍尖穿過一名敵人胸膛,與此同時,他背上中了一刀。他頭也不回,回馬槍反戳對手腦門。
又來了十幾個,楊衍再次縱身躍起,兩橫兩豎,倒了六個,爽!
火還在燒,焚城已經不夠,他體內有股要吞天的火,吞天了,楊衍再次躍起,他不知什么是疲累,過招,那是什么鳥,老子最會的只有這招,老子練了好多年,就他娘只練這招,什么東西老子都沒學好,就只有這招。
兩橫兩豎,倒下五個,長刀長槍向他搓來,十幾把?二十幾把,越來越多了,楊衍覺得自已挨了幾下,管他娘的,他跳起!揮刀!
就他娘的只有這招,他要把心中所有的火焰宣泄下來。
二十幾名刺客,他們彷佛看到了神跡,不,他們正看到神跡。
他們感覺到一股熱流籠罩住面門,像是要被燒融一般。
三橫三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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