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title></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3章石火風燈</h3>
“神子巡視巴時見到誰了?”
古爾薩司的聲音驚醒楊衍,他寧定心神,回答:“我見到在亞里恩宮跟我要好的人。”隨即一愣,“薩司怎么知道我見到人了?”
“有人說你在巡視巴都時失態,站起身像在找尋什么人。”
巡視在楊衍魂不守舍的情況下結束,他匆忙回到祭司院,來到圣司殿練誓火神卷,這不過是一個時辰前的事,古爾薩司竟然就知道了。
“神子如果想見他,可以將人喚來祭司院。”古爾薩司道,“修煉誓火神卷時必須專注,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
“他對塔克盡忠,認為我背叛了他。”楊衍不想在古爾薩司面前說謊,那太容易被拆穿,他換了話題:“昨晚我跟狄昂過招,他說我的功夫跟以前一樣差。”
“狄昂的話并不準確,神子有進步,只是對狄昂而近于沒有。”
“原來古爾薩司也會說笑話。”楊衍陰沉著臉,“誓火神卷真的有用?還是你給我的誓火神卷根本是假的?”
“五內結爐練真丹,真丹成,神功成。誓火神卷的特性就是沒有循序漸進的進步,只有練成跟沒練成兩種結果,沒有大成如同沒練。”
楊衍愕然,在武當學到的內功心法跟后來跟明不詳學的易筋經雖只有皮毛,但功力確有增長,這誓火神卷如果沒有大成,自已不是白費功夫?當下問道:“你不是說誓火神卷一共有三重十二關,我功力沒有半點進步,怎么知道進展到哪了?”
“神子已通過一重六關,進展之速在薩爾哈金之上。”
“你說二重十一關我都信。”楊衍慍道,“沒半點證據。”
“我很清楚神子的進展,神子只需相信薩神自有安排。”
楊衍半信半疑,對古爾薩司的夸獎毫無欣喜之意,但也無證據指責古爾薩司欺騙,轉而問道:“阿突列巴都那邊,薩司有安排了嗎?”
“我們給蜜兒執政官發了信,告知她邊界已經作好足夠的準備,她正在攔阻達珂。”
“我不覺得有誰攔得住達珂。”楊衍問道,“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誰可以攔阻達珂,所以我們會作好準備,這兩天就會有答案。神子,我并不希望與阿突列發生戰斗,但他們如果執意,我們會是勝利者。”
“能不殺達珂嗎?”楊衍問,“她救過我。”
“我不覺得留下達珂是個好主意,她是公認的瘋子,不受控制。”古爾薩司結束這個話題,“明日開始,神子要進入第二重心法,你要專注練功。”
結束練功后,楊衍立刻回到房間招來娜蒂亞。
“找一個白衣青年,二十歲上下,就這樣?”娜蒂亞睜大眼睛,“你知道奈布巴都有多少人穿白衣服?”
“他長得很好看。”楊衍道,“好看到你只要看到他就一定會發現他與眾不同。我要你派出蟲聲盡力去找這人。”
“聽起來是很有用的線索。”娜蒂亞給了個白眼,“我試試。”
“慢。”楊衍揮手制止正要離開的娜蒂亞。
“神子還有吩咐?”
“不需要你去找人了。”楊衍說道,“娜蒂亞,不要把這事跟別人提起,包括蒙杜克,這是秘密。”
“怎么了,這么古怪?”娜蒂亞起了疑心。
“我見到明兄弟了。”
“啊?”娜蒂亞一臉愕然,不可置信,“你害相思病了?”
“胡說什么!”楊衍沉下臉來。
“你他娘的說你明兄弟冒著生命危險闖過三龍關,到這個暴露身份就會被殺的地方,就為了找你?他怎么知道你出關了?九大家對關外風俗習慣一無所知,單是遇上個人聊兩句薩神教義就得露出馬腳,想想你自已來的時候惹了多少麻煩,他就這樣來找你?
“醒醒吧,你沒這么重要,關內沒人把你當回事!他冒大險來找你圖什么,跟你敘舊?你眼花了吧!”
楊衍原想駁斥,譏嘲娜蒂亞一點都不清楚明兄弟的本事,但壓住了沖動,改口道:“你說得對,或許真是我眼花。沒事了,你退下吧。”
楊衍這么快認錯反倒讓娜蒂亞意外,她想了想,道:“你又要練功,又要巡視,別去想那些自已想不通的事,想多了會病。”
第一眼,楊衍確定自已見著了明不詳,但隨后他也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眼花。他想查清楚這件事,但不能借助蟲聲,他隱隱覺得假如明兄弟真來關外找自已,最好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景風兄弟呢,是不是也來找自已了?他跟明兄弟在一起嗎,自已又要怎么找到他們?
“該死,楊衍,你要聰明一點。”夜里,楊衍難以安寐,敲著自已的腦袋。從窗戶望出去,除了幾點星火跟祭司院里的火把,奈布巴都已是一片黑暗沉寂。他猛然想起一事,提著油燈推開房門,還未走過廊道就聽到身后房門打開的聲音。
“神子要去哪?”
狄昂的警覺心實在太高,只是神子的房門被推開,睡在隔壁的他就能警覺。他連睡覺都穿著勁裝,不知道里頭有沒有穿那件鐵絲甲。
“我想散步,你不用跟來。”
“需要侍衛隨行嗎?”
“我想獨處。”楊衍轉身質問,“這里可是祭司院,怕什么?”
狄昂左手撫心:“謹遵神子吩咐。”
楊衍提著油燈走過廊道,值班的厄斯金上前詢問,被他用同樣的理由打發。娜蒂亞就在樓下房間,但他沒敲門,而是徑自下樓。
祭司院由數棟巨大建筑構成,包含學祭們聽課學習的虔心樓,學祭住宿的靜耳樓,收藏典籍,存放許多藝品,用來祈禱、禮拜的無聲塔,祭司院管理與行政所在的耀螢樓,圣司殿與自已所住的薩爾塔就在耀螢樓后方的神思樓。
楊衍要去的是主祭與大祭居住的聽火樓。
經過重重守衛,楊衍頷首示意。聽火樓有許多房間,但并不是每位主祭與大祭都住在祭司院,他們多半在巴都有自已的居所。
楊衍來到聽火樓東側一條廊道上,這里位置偏僻,鮮少有人經過,他站在其中一間房前環顧左右,確定無人發現自已,這才開門進屋,小心翼翼將門掩上。
這間房屋門向陰,對著墻壁,房間不小,幾扇窗戶正對著無聲塔。身份尊貴的主祭、大祭自不會垂青這樣的房間,那位……楊衍不記得那位主祭姓名,只知道他負責安排房間,他絕不會安排人住這間房,甚至住在這條廊道上任何一間房里。
即便是在祭司院任職幾十年的主祭,也沒人會注意這樣一間房。
房屋打掃得很干凈,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沒有任何家具。楊衍來到床邊,舉著燈火,忽聽外頭有人問:“里頭是那位主祭?”他心中一驚,料是燈火吸引了巡邏注意,清了清嗓子,提著油燈打開房門,衛祭軍見到是神子,慌忙行禮。
“我睡不著,到處走走,你們繼續巡邏,小心警戒。”楊衍想不出什么借口,神子的好處就是用不著跟人解釋自已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打發守衛離開后,楊衍回到床邊,彎下腰在地板上掀了掀,掀起一塊石板,赫然現出一條地道。
娜蒂亞接手蟲聲后,他因為好奇,要求娜蒂亞帶他來過,當時的好奇心現在派上了用場。這是聆聽蟲聲所用的密道,會通往祭司院外某個小祭家中,整個祭司院知道這條密道的人沒幾個。如果需要重要的線索查證,必須潛離祭司院時,會用這條通道離開。
楊衍蹲低身子,將油燈放到底下,一手托著石板躍下地道。地道約一丈高一丈寬,楊衍將石板托回原處,用油燈照了照,確認沒留下縫隙,這才往通道盡頭走去。
油燈足以照亮左右,卻不足以照亮更遠的前方。密道筆直,只有兩個轉彎,楊衍竭盡全力放輕腳步,卻還能聽見自已的腳步聲在靜謐的走道里沙沙作響。
會被人聽見嗎?楊衍擔心著。上面是什么地方,會不會經過某個武功高強的衛祭軍守衛房間?這里定然留有氣孔,那些氣孔會不會暴露自已的行蹤?他試圖讓自已安心,這條密道已沿用多年,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空氣潮濕悶熱,楊衍開始不安。他說不清是因為什么,是期待能見著明兄弟,還是害怕見不著明兄弟?
約莫兩百來丈后,密道抵達盡頭,楊衍推了推頭上石板,石板很松,輕易就能推開。外頭是一片黑暗,楊衍輕輕喊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回應,楊衍左手攀住道口邊緣支住身體,右手將油燈放在上邊照明,輕輕躍出密道。
他第一次走到密道盡頭,上回娜蒂亞只為他展示這條密道,并未帶他走過。這里同樣是個閑置的房間,打掃得很干凈,他看到月光從窗外灑入,從窗口看出,這是間小莊園。這房間位置極好,就在圍墻旁,抬頭就能越過圍墻望見祭司院鐘樓,不遠,估計只離祭司院一兩條街。
他確定沒有巡邏后才從窗戶爬出,定睛細看這座小莊園。這是個約莫有四五間房的院子,房間應該都是閑置的,當然是有意閑置,燈火都已經熄滅,守在這里的小祭估計已經入睡。意料之外,這里似乎沒有守衛,想來也是,特意為一個小祭家中安排守衛反而會引來疑心。
楊衍翻過圍墻,提著油燈站到大街上。接下來呢?離開祭司院了,接下來該去哪兒找明兄弟?
他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手里油燈格外顯眼,不小心隱藏,很快就會被夜巡衛隊發現。可熄了燈火,他在黑夜中就是瞎子。
煩死了,楊衍心下焦躁,信步走著。不若把運氣交給薩神,把希望寄托于明兄弟和景風,他們一個聰明,一個眼神亮,會發現自已出來找他們嗎?
希望渺茫。
他忽又想到,明不詳來到關外,總要找個地方住,客棧不就是最好的地方?他覺得自已來關外后越來越聰明了,忍不住“哈”的笑出聲來,往祭司院附近最大的店家走去。
正走著,忽見前方火光晃動,楊衍忙鉆入巷中躲避。是巡邏隊伍,他正要走,忽聽有人呼喊:“什么人這么晚還在路上行走?”
楊衍轉頭望去,長巷另一端有巡邏衛隊正快步奔來,他沒帶宵禁令牌,或許對方會認得神子,但他不想暴露身份,立刻奔向前方巷口。
才剛轉過一個巷口,他就聽到哨聲響起,附近巡邏衛隊聞聲趕來。操,要被發現了!楊衍轉入條窄巷,油燈刺目,別無他法,只能熄滅油燈,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他嗅著尿騷跟霉味,微弱的火光像點亮的線香一閃而過,衛隊急踏的腳步聲久久徘徊不散。該死,那些人還在找自已,該怎么辦?乖乖走出去,神子夜離祭司院的消息肯定很快就會傳開。古爾薩司一定會追問。
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手臂,事先毫無征兆,楊衍吃了一驚,是巡邏衛隊?似乎不是,那人拉著他手臂在黑暗中前進,手掌不大,楊衍心跳加速,想開口,又怕驚著還在搜查的衛隊。
他跟著那人轉了幾個彎,巡邏隊伍的腳步聲逐漸遠離。腳步忽停,那人從他手上接過油燈點亮,楊衍發現自已身處一處無尾巷中,三面都是高墻,不用擔心火光暴露形跡。
在微弱的火光中,他看到一張俊秀面孔,心神頓時激蕩。“明兄弟。”楊衍眼眶一紅,再次見著摯友,竟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你……你真的來了!”
“無論你在哪,我總會找著你。”明不詳微笑,笑容溫暖和煦,彷佛暗巷里有了油燈以外的光,“我想看看你現在過得怎樣。”
楊衍上前抱住明不詳,眼淚不自禁地漱漱流下,雙臂緊箍。他真的來找自已了,一次又一次,在自已絕望、無助、危急時,他就會出現。楊衍壓得住啜泣聲,卻收不住眼淚,把明不詳肩膀溽濕了一大片。
明不詳只是靜靜站著,沒有任何回應,任由楊衍用普通人早已喘不過氣的力氣緊緊抱著自已。許久后,楊衍才放開明不詳,用袖子擦去眼淚。
“你生病了?”明不詳問。
楊衍詫異:“我?我沒生病啊,怎么這么問?”
“你很熱。”明不詳道,“像是發燒了。”
楊衍臉一紅:“我見著你太激動了。”說著仔細打量明不詳,笑道,“明兄弟你太瘦了,應該吃胖點才是。”他想起明不詳吃素,關外多肉少菜,定然飲食不慣,忍不住問,“你來關外多久了?有沒有吃苦?”
明不詳道:“我很好。”
“關外習俗不同,你人生地不熟,有沒有遇到麻煩?”
“遇上一些麻煩,但不難處理。”明不詳想了想,“我在路上找到幾本經書,花了些時日研讀。”
“你怎么找著我的?我是說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巷子里?”
“巡邏衛隊的哨聲。我住在附近客棧,聽到哨音出來察看,往衛隊包圍的位置找去,就見著你了。”
看來自已的想法沒錯,明兄弟果然住在客棧里。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楊衍拉著明不詳的手。他想問明不詳這兩年過得如何,但千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忽又想到李景風,問道:“景風呢,他沒跟你一起來?他在哪里,還好嗎?”
明不詳搖搖頭:“他沒跟我在一起,應該也到了關外,或許也在找你。”
景風也來找自已了?楊衍又要哭了,忙轉過頭去抽了抽鼻子,擦擦眼睛,才回過頭問道:“說說這兩年你在關內的事吧,你后來去哪兒了?九大家那群雜種有沒有為難你?你怎么會想到來關外找我?”
“我在關內找不著你,昆侖宮又沒有其他出路,因此猜測你出關了。我擔心你,就來找你。”
“擔心我什么?”楊衍笑道,“我很好,沒事。”
“我們要在這說下去,還是換個地方?”明不詳問,“你一定是在祭司院不方便才會出來找我,要去我住的客棧嗎?”
楊衍用力點頭。
※
天色已明,楊衍抱著棉被,聽到敲門聲響起。
“娜蒂亞求見神子。”
“進來。”
娜蒂亞進屋,將門掩上,見桌上的烙餅與羊肉還未動過,問道:“怎么今早取消了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