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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昆侖共議(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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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96章昆侖共議(終)</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96章昆侖共議(終)</h3>

      嚴非錫發現自已即將被這滔天血海淹沒,他有過一瞬間棄劍而逃的念想,這或許是他眼下最好的保命方式。

      但他不能,他放不下傷人的利器。傷人是他自保的法則,是他的信念。華山一滴血,江湖一顆頭,這是九大家中相對弱小的華山九十年不變的宗旨。他宣告著一件事——若誰以為華山弱小,定然迎來最兇猛的反噬。

      他手上是把寶劍,是柄利器,他是九大家掌門,而這少年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更沒有如三爺那汪洋般的深厚內力,無論身份武功,自已都遠在對手之上,這小子甚至不配讓自已兵器脫手。

      嚴非錫使盡所有力氣,拔出了被李景風肩頭肌肉卡住的長劍。

      誰也不能欺凌華山。

      我就是華山!

      嚴非錫橫劍一擋,就在楊衍那刀即將劈中他肩膀的瞬間,架住了這一刀。

      不過是兩個賤民,他想著,奮力舉劍上迎。

      可他錯了。

      他不僅低估了彭小丐那一掌一腳給他造成的內傷,更低估了這一刀的力量。這一刀里藏著的不只是楊衍微薄的功力,更是他這五年間積累下來的憤怒、不甘、怨恨與瘋狂,蘊含著他對九大家的怒吼與咆哮。

      這力量太強,即便嚴非錫功力高深,也無法抵御。他先是覺得手腕一軟,手肘和劍一同被壓下。當他側頭時,已慢了一步,他感覺面上一熱,這一刀給他的觸感并不是刀鋒的冰冷,而是怒火的狂熾。劇痛傳來前,嚴非錫感覺到肩膀處自已長劍嵌入肉中的觸感,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楊衍的憤怒是如此巨大,這一瞬間,嚴非錫覺得自已就要死了。這是他短時間內第二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但與共議堂的坍塌不同。那場坍塌來得太突然,早在他醒覺之前就已摔入地底,恐懼并沒有機會蔓延,他在感受到危險的同時,危險已經遠去。

      而眼下,他是真真實實在感受死亡,感受這即將把他劈成兩段的一刀。

      “咚”的一聲,嚴非錫雙膝跪地。

      他跪下了,在這將死之刻,堂堂九大家的掌門做出了比棄劍更不堪的舉動。

      不知是因為將死的恐懼讓他雙膝一軟,抑或著是楊衍這一刀力道太過雄沉,讓傷疲交加的他承受不住。又或者這其實是嚴非錫避無可避之下的應敵妙招,他就這樣跪在了楊衍面前。

      這一跪使得已砍入他肩膀的一刀緩了刀勢,甬道狹窄,楊衍視線在暗處受限,沒拿捏住方寸,刀尖刮過墻壁,留下細長刀痕。只這些微阻滯,嚴非錫趁機著地一滾,竟讓他避開了這本絕無可能避開的一刀。

      “砰”的一聲,嚴非錫重重撞在另一側墻壁上。楊衍刀勢未盡,劈在地上,火星四濺,他被這股大力帶得身子往前傾倒。李景風不讓嚴非錫有逃脫機會,挺劍直進,嚴非錫坐在地上,狼狽揮劍抵擋。楊衍左肘往嚴非錫面門砸去,嚴非錫左手無力舉起,用劍柄去格,楊衍猛地縮肘開拳,肘擊變作掛槌,重重打在嚴非錫臉上。

      這是百代神拳當中的一招,變化雖巧,若是平時也絕難得手,但此時嚴非錫卻被這拳打得鼻血長流,眼冒金星,右手持劍狂揮護身,不住挪動身體后退。

      要是左手能動……嚴非錫心想,哪能讓這兩名后輩這樣羞辱我?他極力抬動左手,卻始終用不上勁。

      楊衍一拳得手,隨即一刀劈下。嚴非錫待他靠近,全力一腳踹中楊衍小腿。楊衍向前撲倒,壓在嚴非錫身上,他對疼痛恍若無覺,仰身舉刀,又往嚴非錫身上戳去,嚴非錫翻身避開,那刀便戳在地上。李景風早在一旁準備,怕嚴非錫趁亂逃脫,一劍往他大腿刺去,嚴非錫連忙格擋,倉促起身,楊衍又已揮刀搶至。嚴非錫劍法畢竟精妙,回劍格住下壓,楊衍刀勢受阻,左拳連揮,在嚴非錫臉上連環痛毆了三拳,打得嚴非錫眼角口鼻全是血。

      “我操你娘!”被逼得怒極的嚴非錫口出穢,癱瘓的左手猛然舉起,“啪”的一聲響,重重打在楊衍臉上。楊衍卻無所覺,野火翻轉,壓住嚴非錫長劍,向前一推,就要將嚴非錫開膛剖肚。嚴非錫豎劍抵擋,眼前一花,李景風已挺劍來襲。

      嚴非錫知道李景風遠比楊衍難纏,腳往楊衍足下一伸,楊衍殺得眼紅,加上功夫本就遠遠不及嚴非錫,被他絆倒在地。嚴非錫一面與李景風過招一面后退,氣喘吁吁,滿面是血,體力早已不支,“噗”的一下,胸口被劃過一劍,踉蹌而退。

      怎會如此狼狽?他心想。自已怎會落到如此境地,被兩個無名小子逼得險象環生?

      我是九大家掌門,華山掌門!是永屹不倒的華山!

      強忍疼痛,嚴非錫長嘯一聲,奮起余力,舉劍過頂。這是他博命逃生的最后一擊,把僅存的功力全聚集此招之中,一劍全無花巧,只求迅猛。

      李景風見他肩動,一道電光曲折劈來,即便以他過人的眼力看來,這一劍也是迅疾無倫,避無可避,連忙力貫右臂,舉起初衷格擋。雙劍交錯,尖銳刺耳的金屬擦刮聲在空蕩蕩的甬道中不住回響,李景風被震得手臂一麻,向后退了一步。

      嚴非錫好不容易逼出空隙,轉身就逃。“狗賊!”楊衍喊道,與李景風同時追上。

      李景風剛追出兩步,嚴非錫已轉過拐角,他擔心楊衍,不敢放他獨自一人,回頭看去,楊衍正搶上來,怒道:“別讓狗賊跑了!”

      李景風道:“別急,我們去出口,他跑不了!”

      楊衍咬牙切齒,又向前走了幾步,李景風見他左腳踏得歪歪斜斜,顯然受傷。

      又聽楊衍抱怨道:“我這腳怎么回事?沒力氣!”李景風忙將楊衍喚住,上前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道:“楊兄弟,你……你不疼嗎?”

      原來嚴非錫方才一腳踹在楊衍小腿上,竟將他膝關節踹得脫臼。楊衍恍若無覺,只道:“快追!”

      李景風急道:“你先坐下!”

      楊衍哪里甘心,李景風只得將他壓住,替他接好關節。身邊沒有樹枝可用,李景風只得取了楊衍刀鞘,幫他固定,楊衍卻道:“別!綁住了行動不便,殺不了那狗賊!”

      李景風道:“我會幫你!”

      楊衍搖頭道:“我沒事!”說完站起身來。李景風勸他不住,只得陪他去找嚴非錫,走出數步又想起一事,問道:“楊兄弟,你丹毒下次發作是幾時?”

      “早發作了,還沒過去呢。”楊衍走著,剛接上的關節竟好似沒有絲毫影響他的行動。

      李景風不禁愕然,難道此刻楊衍正忍受著火焚的痛苦?

      “不痛。”楊衍道,“一點也不痛!”

      ※※※

      明不詳領著諸葛焉、李玄燹與覺空三人在密道中穿行,沿著來時記號走。他們速度遠比搜尋嚴非錫的李景風和楊衍兩人更快,沒走多久就到了李景風之前所蠻族儲備糧食飲水的地方。那是一處極為寬廣的大廳,明不詳點了周圍油燈,見著幾個大缸,儲著水糧。

      諸葛焉見有飲水,大喜過望。他疲了一天,正自口干舌燥,趴在缸邊就要喝水。

      明不詳道:“景風兄弟說,他們在水里加了東西。”

      諸葛焉一愣,問道:“這水有毒?”

      明不詳點點頭。

      李玄燹道:“出口已經不遠,蠻族留下的東西,不碰為上。”

      “操!”諸葛焉一腳踹破了水缸。

      “這一路沒遇到蠻族。”明不詳道,“可能都被彭前輩收拾了。往后這段路,難說有沒有埋伏。”

      諸葛焉怒道:“那老嚴真他媽狗咬呂洞賓,該死!”

      “彭前輩只希望他孫兒平安。”明不詳道。

      “他死了,他孫子就是滅門種,沒人敢動他。我會把他接來點蒼,好生照顧。”諸葛焉道,“我出必行。”

      彭小丐一家被滅,是點蒼、華山、丐幫三派聯手,諸葛焉責無旁貸。然則彭小丐因前來馳援他們而死,諸葛焉是性情中人,深感愧疚。

      他又接著道:“還有你那朋友,楊兄弟,報仇是不可能了,不合規矩,但點蒼也能保他一生富貴,衣食無憂。”

      這一路上,明不詳已將楊衍身世及自已認識楊衍和李景風的經過說了,又把一行人為何來此約略交代。覺空細問時,他只說為了接應楊衍,找機會潛入,遇著爆炸,昆侖宮一場大亂,他冒險闖入,這才相遇。至于李景風,他也不清楚他怎么進來的。

      他的話九實一虛,于關鍵處略過不提,此時急于離開,覺空也未多問。他又說了齊子慷過世的消息,諸葛焉雖知好友性命垂危,仍抱著一絲希望,得知齊子慷死訊,不由得氣血翻騰,痛呼不止。

      “這地道里不知還藏著多少蠻族。”明不詳道,“弟子不殺生。”

      諸葛焉訝異道:“你不殺人?”他方才見明不詳甩出鐵鏈救了楊衍,知道他武功不俗,乃是名少年英雄,沒想到他竟不殺人。

      “非常時刻,宜從權。”覺空道,“不會有人怪罪于你。”

      “弟子會怪罪自已。”明不詳搖頭,“弟子不殺生。”

      覺空不再多說,諸葛焉又勸了一會,明不詳只是搖頭。

      “我能開路,把人打暈打殘可以,但不殺生。”明不詳堅持道。

      諸葛焉道:“那就別耽擱了,走吧!”

      眾人正要動身,忽地同時轉頭,李玄燹與明不詳望向來處,諸葛焉與覺空卻看向另一方向。

      “明少俠,”李玄燹道,“你帶覺空首座先出去。”

      明不詳問道:“李掌門可以嗎?”

      李玄燹道:“本座好多了。”

      她傷在后腦與背上,加上中毒,原本煩悶欲嘔,內力不繼,經過這段時間,毒性果如唐絕艷所,只要緩過氣來便能漸漸緩解,她功力本就高深,歇息了一會便覺恢復許多。

      “我認得記號,能追上。”李玄燹抽出腰間拂塵,那是她的兵器,由于李玄燹愛梅,這拂塵在衡山弟子間有個私下的別稱,叫做“梅花掃”。衡山弟子若是犯了錯,便說要挨梅花掃,不是肉疼就是被掃地出門。

      諸葛焉道:“也不知有多少人,說不定我一個人就解決了。”

      “不可輕敵。這條路通往出口,蠻族定會傾巢而出。”李玄燹道。

      明不詳望向覺空,覺空點點頭。明不詳上前攙扶住他,道:“那弟子先去了。李掌門,諸葛掌門,保重。”說罷扶著覺空往出口走去。

      兩人剛走,周圍四個通道口各自涌進十余名勁裝壯漢,各個手持短刀。這是埋伏于各處的刺客,察覺同伴身亡,料知通路已被找到,化零為整,來到必經之處集合。

      諸葛焉估摸了一下,約有三十余人。他性格魯莽直率,只想硬碰硬,先前于通道中吃了大虧,此刻腹地寬敞,足有十余丈方圓,又點了燈,足夠明亮,正好大展身手。而若隨明不詳出去,在那狹窄通道中受伏,便又不好施展。

      果然,對手還帶著六張神臂弩。諸葛焉鐵掌一擺,怒道:“來受死!”齊子慷身亡實令他心痛,誓要殺光這些蠻賊。李玄燹卻是慈眉低垂,梅花掃橫在身前,塵尾搭在左臂上,顯得氣定神閑。

      刺客見兩人模樣,知道不可輕犯。眼前是九大家掌門,雖然中毒負傷,個個都有驚人本事,不可小覷。

      “唰!”弩箭破空聲響起,掀開最后一戰的帷幕。

      ※※※

      明不詳見到了光,雖然微弱,卻清晰,那是他這一路尋來的終點。

      是外頭透進來的月光,就在通道盡頭處。他知道只要走到那,就是出路。

      天黑了,他估計著,此時應是酉時。只有一片黑暗中,才能讓光顯得清晰,他一直懂這道理。

      依著李景風留下的記號,他沒花太多時間就找到了出路。明不詳扶著覺空走出洞穴,外頭是個平臺,約有一丈方圓,不寬,但足夠兩人立身其上。

      此時明月當空,覺空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洞穴外的空氣自比里頭清爽多了。覺空抬頭,見頭頂約一丈多高處被一塊巖石覆蓋,往左看去,約兩丈處也有一塊山壁遮掩。洞口距離地面并不遠,只是上下左右都有遮蔽,不從旁邊攀爬而下根本看不見。在這雪山上,不知這樣的地形還有多少。

      一丈并不高,由于上邊的遮擋寬闊,下邊的平臺窄小,下來時從旁攀爬較容易,離開時卻不用如此麻煩。明不詳縱身一躍,攀住上方巖石,確定巖石牢靠,這才攀到邊緣處,雙足倒勾,一個翻身上了平臺,垂下不思議的鐵鏈。

      覺空一條腿骨折,顛簸著走上前去,縱身一躍,抓住不思議,明不詳收起鎖鏈,將覺空拉了上去。

      “你去通知鐵劍銀衛來救人。”覺空道。

      “弟子想等楊兄弟和李兄弟。”明不詳回答,竟回絕了覺空的要求。

      覺空點點頭,盤膝坐下,在一旁打坐休息。

      ※※※

      諸葛焉背上中了一箭,幸好入肉不深,其他大小傷痕他懶得數。李玄燹衣衫多處破損,發鬢散亂,左臉頰上一道長口子,右肩一處深傷,鮮血不住涌出,身上其它地方也是血跡斑斑。

      這三十幾名刺客里頭還藏著三四名高手,料想應該是領頭人物。李玄燹手上的梅花掃早已染成一片血紅,像是支巨大的朱砂筆。

      有些艱苦,但終究是贏了,三十余名刺客盡數被殲。

      總算要結束了,自被困入密道中,至今也才幾個時辰,所有人卻都像是經歷了一場幾天幾夜的血戰,諸葛焉甚至覺得疲倦。

      但他是好勝心極強的人,絕不在別人面前示弱。他總要抬頭挺胸,告訴別人,他是點蒼掌門,是當今最強大的門派之主。他不會露出疲態,他永遠站在最前頭。而今群敵盡殲,總算能松一口氣,想起摯友身亡,他不禁凄然難過。

      “子慷,我替你報仇啦。”諸葛焉低聲道。他是性情中人,不禁淚下,又忙抹去眼淚,只怕示人以弱,跟個孩子似的。他怕李玄燹察覺自已落淚,忙伸手去拔背上的箭,借此掩飾。

      “本座幫你。”李玄燹走上前,“啪”的一聲,一掌將那短箭拍入諸葛焉背心,從前胸穿出,箭尖撞上墻壁,閃出一瞬即逝的火花。一道血箭從胸口噴出,諸葛焉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李玄燹。

      李玄燹仍是慈眉低垂,臉上一派溫和。她退開幾步,豎起左掌,對諸葛焉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她尋著了出路,靠著自已的力量攀上巖頂,回到地面,回到她的正軌上。

      “諸葛掌門呢?”明不詳問。

      “蠻族勢大,諸葛掌門不幸犧牲。”李玄燹回道。

      明不詳陷入沉思,抬頭望向李玄燹背影。

      不一會,有巡邏的鐵劍銀衛來到,見到兩位掌門,連忙上前迎接。覺空說了還有掌門在里頭受困,他們見覺空傷重,一時不敢移動,一名銀衛留守,另一名連忙趕回昆侖宮通知長官。

      忽又一聲輕響,明不詳回頭,只見又一只手攀上了巖頂。

      又是誰上來了?

      ※※※

      嚴非錫不知道自已傷得多重,劇烈的疼痛直到他脫險后才有所感,他只覺滿臉是血,幾乎淹沒了他的視線。

      若是安全離開,一定要報仇!就算是滅門種,他也要想方設法殺了楊衍,還有幫著楊衍的那兩個家伙!

      傷口的疼痛幾乎讓他暈了過去,他強打精神,循著記號快步前行。

      雖然繞了不少路,但他還是找著了正確的通道。經過必經的大廳時,他見到了滿地尸體,當中一人赫然是諸葛焉。只見諸葛焉瞪大了雙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諸葛焉死了?那個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諸葛焉竟然死了?

      嚴非錫受到極大的震動。這場昆侖共議當真是九大家災難,點蒼、武當,多半還有崆峒,三派掌門都死在這。

      不,這未必是壞事,嚴非錫心想。諸葛然極力想借由和平的方式將諸葛焉拱上九大家共主的位置,若是失敗,便不惜一戰。華山則是預備厚植實力,等諸葛聽冠繼任,點蒼衰敗。

      但聽齊子慷遺,諸葛焉似乎有可能改立世子。這可不是好事,諸葛聽冠絕對是除諸葛然以外,所有人最希望看到的點蒼繼任者。

      事態至此,戰事是否會如預期的爆發?

      嚴非錫快步沿著通道走去,經過諸葛焉的尸體時,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正好就從那尸身上踩過。

      混亂好,越混亂越好。混亂是弱者的機會,是華山的機會。

      這是他自已創造的機會。

      ※※※

      楊衍抓著李景風衣袍,全力奔跑。

      雖然如此,還是不夠快。

      李景風本來能早一步攔住嚴非錫,他熟悉道路,但他終究耽擱了。他擔憂楊衍的腿傷,若全力奔跑,楊衍不僅跟不上,腿傷只怕還會加重。

      就在嚴非錫剛離開大廳時,李景風已從后趕上。他發現了諸葛焉的尸體,但沒留意,輕輕一跨便避開了。

      要快點趕到出口,李景風心想。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條背影。

      “楊兄弟,跟緊點!”李景風道。

      他加快腳步,前方人影也加快腳步。之間差著一段距離,以他輕功,追上嚴非錫原本困難,但嚴非錫重傷,又要看記號找路,難免耽擱,李景風趁機拉近距離。

      嚴非錫繞過最后一個拐角時,李景風也見到了微弱的光亮。

      出口到了。

      如果讓嚴非錫先爬上去,就麻煩了。受限于地形,他可以站在上面以逸待勞,等自已爬上去時,當頭一劍,自已勢難閃避。可若不爬上去,嚴非錫就能逃脫。

      有了光亮,楊衍的視野也清晰了,他看到了那條可憎的背影。

      “嚴狗賊!”楊衍怒吼,不知哪來的力氣,讓他加速前沖。

      “楊兄弟,冷靜聽我說!”李景風喊道,“到了出口,讓我先上,你……”

      ※※※

      明不詳看見了下一個爬上來的人,是嚴非錫。

      此時的嚴非錫滿臉是血,他自已還不知道,他左邊臉頰上被削下一大塊肉來,隱約可見森森白骨。他也不曉得,他的左耳已被楊衍削去。

      他躍起后見著的第一個人是明不詳,他立時戒備,這才看見明不詳身后的覺空與李玄燹。

      明不詳顯然并不想跟嚴非錫動手。嚴非錫的邪惡對他而太過清晰,他的行為太容易預測,這不能引起他的興趣,他感興趣的人……

      楊衍跟李景風是死在里頭了,還是還沒出來?

      嚴非錫見明不詳沒有動手的打算,連忙轉身。果然,他看見一只手攀住巖壁邊緣。

      是那個用劍的臭小子!嚴非錫想也沒想,搶上前去,不等李景風攀上,就要一劍斬斷他手腕,讓他跌落萬丈懸崖。

      讓他意外的事又發生了。

      一條人影從崖下飛起,距離巖壁邊緣怕不得有一尺開外,向他撲來。

      “嚴狗賊!”仍是那句撕心怒吼,楊衍一刀劈下。

      這不可能!嚴非錫心頭大駭。腳下立身的地面比入口的平臺探出更多,所以從上往下才會看不見密道,楊衍是怎么起跳,又是怎么躍出這般大的弧度,世上哪有這樣的輕功?

      但他真的做到了,自以為穩操勝券的嚴非錫在這一瞬徹底愣住。

      明不詳猜出了端倪。楊衍并不是自已躍起,而是李景風將他“甩上去”。想來該是李景風單手攀住巖壁,楊衍助跑躍出,抓住他另一條手臂,李景風借著這股沖力將楊衍拋投上去,就像掄起一顆綁著繩子的石頭般。

      但明不詳也沒想到,相別不過數月,李景風的膂力和內力竟已進展到這般程度,隱隱然已躋身高手之列。這幾個月間,李景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殺!”楊衍一刀劈下,使的正是最為熟練的那招“縱橫天下”。

      嚴非錫的錯愕是致命的,傷勢與疲倦已容不得他再次犯錯。嚴非錫橫劍阻擋,兩橫兩豎的刀光突破了嚴非錫的劍網,在嚴非錫胸口劃上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太淺了,不夠致命!楊衍感受到這一刀的傷害。他沒有放松攻勢,挺刀就往嚴非錫刺去。

      李景風這才爬了上來,方才那一擲幾乎耗掉他全部力氣,他得緩過氣來才能爬上巖壁。他抬頭望去,明不詳并未動手,楊衍正跟嚴非錫斗得火熱。嚴非錫已是強弩之末,面對楊衍竟只能勉強格架。

      楊衍每招都是拼了命的攻擊,每招都求個同歸于盡。除了嚴非錫的狗命,他什么都不在乎。

      至于嚴非錫……

      如果與他過招的人是彭小丐,只怕他早死了。在他眼中,楊衍就是個賤民,是九大家底下最低賤,最任人魚肉的那一類,是他最瞧不起的那一類人。

      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賤民手上!這個信念幾乎成了窮途末路的嚴非錫最后的求生本能。

      他不住格擋招架,幾乎已無力反擊,但他還在死命防守。無論流了多少血,無論臉上有多痛,他寧可死在蠻族手上,寧愿自盡,也絕不能容忍自已死在楊衍手里。

      與此同時,李景風看見一群人,數量多到他無法算清,有鐵劍銀衛,但不只是鐵劍銀衛,還混雜著各色服飾,正向這邊趕來。李景風知道不能耽擱,猛地前沖,挺劍刺向嚴非錫。

      他這一劍旨在擾敵,他仍希望楊衍能親手殺掉嚴非錫。果然,嚴非錫一分神,被楊衍一拳打在臉上,李景風趁機將他掃倒在地,喊道:“楊兄弟,下手!”

      楊衍雙手握住野火,猛地下刺,就要貫穿嚴非錫胸膛。

      “砰”的一聲,李景風與楊衍同時被一股巨力推了開來。這力道雖強,卻柔和,并沒讓兩人受傷,卻也救下嚴非錫。

      兩人俱皆錯愕,回頭望去,出手的竟是李玄燹。她一連兩掌將兩人推開,護在嚴非錫面前。

      “你做什么?!”楊衍怒不可遏,提刀就要前沖。

      “你不能殺他。”李玄燹搖頭道,“仇不過三代,嚴家與楊家的恩怨早已了結。”

      “操你娘的仇不過三代!”楊衍暴喝一聲,揮刀就往李玄燹砍去。李玄燹雖也受傷,楊衍于她何足道哉?拂塵一掃就將楊衍擊倒。

      李景風道:“我不是楊家人,我來!”說罷挺劍就刺。李玄燹拂塵倒卷,卷住李景風初衷,用力一扯。這一扯本擬奪走李景風兵器,但李景風竟爾握得死緊,李玄燹“咦?”了一聲,對這少年內力之深厚深感訝異。

      李景風卻抽不回劍,當下喝道:“我跟嚴非錫沒有仇名狀,為什么不能殺他?”

      李玄燹道:“你方才出手幫楊少俠,已是義助,與他相同,不能殺嚴掌門。”

      李景風不敢置信,饒是他脾氣溫和,也不禁大怒:“這是什么道理?!”

      “這不是道理,是規矩。”在旁閉目養神的覺空緩緩張開眼,“仇不過三代,這是規矩。”

      楊衍只覺腦中一陣暈眩,李景風也怒急攻心。眼看援兵越來越近,楊衍和李景風刀劍齊出,刺向嚴非錫。李玄燹擋在嚴非錫身前,守得嚴實,明不詳知道李玄燹無意取這兩人性命,沒有出手。

      十余招過后,二人始終無法接近嚴非錫,李景風咬牙切齒,楊衍眼看仇人在前卻無可奈何,焦躁憤怒步步抬升,直欲沖天而起。

      一撥人沖了上來,將倒在地上的嚴非錫拽了回去。一條人影雙手持拐棍沖入戰圈,身法快絕,竟也是名頂尖高手。

      只聽那人喝道:“李掌門且讓讓,讓我來!”

      這人出手極快,兩根拐棍分擊李景風與楊衍面門。李景風最是能閃,頭一側避開,楊衍卻是眼看仇人被救,腦中一片空白,哪里知道閃避?李玄燹拂塵急掃,卷住那人手臂,道:“趙先生,不可!”

      與此同時,明不詳的不思議也已甩出,纏住拐棍,楊衍猶不放棄,趁這機會往嚴非錫方向沖去。那人飛起一腳,將楊衍踢倒在地,李景風見楊衍摔倒,忙搶上觀視,明不詳也放松鎖鏈,走至楊衍身邊。

      持拐棍那人甚是納悶,問道:“李掌門,為何攔阻?”

      這人正是華山大將中的“雙龍”趙子敬,是嚴非錫此番來昆侖宮的車隊總指揮。原來九大家門人聽到消息,除了青城跟崆峒鐵劍銀衛,其余門派都趕上山來解救掌門,幾千人擠上昆侖宮后山,塞得水泄不通。華山弟子見到掌門危急,趙子敬立即搶上救援。

      “他是滅門種,你不能動他。”李玄燹道,“這是規矩。”

      楊衍轉頭望去,嚴非錫已被抬入人群中。他并未昏迷,正盯視著自已,兩人目光交接,彷佛連空氣中都要爆出火花。

      嚴非錫勉力抬手,讓周圍人退開,只是看著楊衍,過了會,緩緩道:“李……掌門,多謝……救命之恩。”

      語氣輕淡,甚至帶有一絲狠戾。

      他對李玄燹無絲毫感恩之意,甚至對她不早些出手心懷怨恨。他知道,李玄燹之所以插手,是因為有人見到了。她出手維護的不是自已,而是規矩,維持這世道的規矩也維持著衡山,維持著她本該到手的盟主之位,還有得到盟主之位后的所有權力。

      李玄燹一直都是順應世情的人,她堅信若想改變這世情,就得先順著這世情。世情如此,規矩如此,她也就如此,嚴非錫早就看懂了。

      李玄燹不僅該救他,而且早該救他。

      楊衍看著周圍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怕不得有數千人之眾,嚴非錫身旁更簇擁著數百名護衛,還有這不知哪來的高手,知道今日報仇無望。眼看與大仇得報失之交臂,楊衍怒火填胸,憤懣之情不住燃燒,膨脹。

      “呃啊啊啊啊——!!!”楊衍壓抑不住胸中怒火,狂吼起來,野火狂揮亂砍,左手捶打地面,直打得拳頭出血。

      為什么?!為什么當他以為自已對九大家的恨意已至極限時,九大家總能讓他生出更大的恨意?他甚至已經不知道怎么說出這股恨意,說不出口,只能咆哮。

      他的咆哮帶著哭腔,帶著嘶吼,帶著人們所能想到的所有聲音,所有情感。周圍人見他如此狂態,既同情又覺害怕。

      李景風怕楊衍氣急攻心,癲狂自殘,忙壓住他雙手,望向明不詳。猛地,楊衍身體抽搐,翻倒在地,李景風知道他發病,此時此地,更是急迫。

      楊衍已經無懼疼痛,但癲癥發作時,四肢不受控制,他全身僵直扭曲,喉嚨里仍是不停嘶喊出聲,讓那聲音聽著更加詭異恐怖,宛如鬼嘯,聽得人頭皮發麻,搭配那扭曲肢體,儼然如怪物一般。

      “楊兄弟!”李景風喊道,卻不知怎么幫楊衍舒緩痛苦。

      嚴非錫躺在門人帶來的擔架上,身旁弟子替他包扎傷口,又有大夫替他上藥診治。饒是他重傷如此,看著楊衍受苦模樣,竟仍露出譏諷的笑容,不愿離去。

      趙子敬道:“李掌門,這小子壞了規矩,還想報仇,該當嚴懲才是!”

      李玄燹道:“我沒讓他殺了嚴掌門,自然也不會讓人殺了他。華山想壞了規矩,我阻止不得,但嚴掌門在此,他若眼睜睜看著這壞了規矩的事發生,他責無旁貸。滅門無種,那也是九大家共誅的大罪。”

      嚴非錫冷哼一聲,并不回話。

      一名華山弟子上前,在趙子敬耳邊說了幾句什么,趙子敬點點頭,指著李景風道:“這小子是華山的通緝犯,我們要將他擒捉。”

      “他雖有罪于華山,今日終究救了本座與覺空首座,故而只今一日,還請貴派網開一面。”李玄燹道。

      嚴非錫冷冷道:“若我……不肯呢?”

      “本座受人大恩,也當回報,衡山今日勢要庇護此人周全。”

      覺空也道:“本座代表少林撤掉李景風通緝,離開昆侖宮前,李少俠和楊少俠就是少林的上賓。”

      他說話向來簡潔有力,出如山。

      九大家中,青城門人不在山上,其余八大家,楊衍有叛出武當之罪,然而玄虛生前曾提及不必追究,而且他偷的是掌門金丹,掌門不追究,其他人也無追究之理,再說這群道士也不怎么在意楊衍生死。楊衍與徐放歌有仇,丐幫卻與楊衍無深仇,何況掌門還不知下落,此時也沒必要趟這混水。鐵劍銀衛由“熊掌”安啟玄帶領,他綽號是“熊掌”,不是熊心豹子膽,以他身份,不宜輕易與少林、衡山兩派掌門叫板,當下也默不作聲。

      李景風與明不詳守著楊衍,聽他們說話,只是不理。等楊衍抽搐稍微好轉,知道楊衍沒危險,李景風才對明不詳道:“我知道你不會讓楊兄弟就這么死去,我將他暫時交你照顧,你若害他,我做人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又想干什么?”明不詳問。

      李景風不答,站起身來,轉頭望向李玄燹,大聲道:“李掌門,你這算是賣我們人情嗎?彭前輩不辭危險進到密道中,只為救你們,卻換來無端橫死,你就這樣把這事給揭過了?”

      他胸中塊壘難平,不吐不快,鼓起中氣,將這話用內力送了出去,雖不至滿場皆聞,也讓大半人聽到。

      眾人沒想他年紀輕輕,竟敢這樣質問衡山掌門。雖然這青年是殺了嵩山副掌門的人,怎樣也不算無名小卒,但這般作為仍可稱聳人聽聞。

      李玄燹并未應聲,李景風踏前一步,朗聲問覺空道:“大師,您是佛門中人,這就是您的慈悲?明知彭前輩無辜慘死,就因為是九大家,因為是掌門,因為是規矩,便任由這些惡徒殘害忠良?”

      眾人聽他連著質疑兩位大人物,不禁鼓噪起來,不住喝罵,聲浪幾乎掩沒整個后山。

      李景風面對人群,望著嚴非錫,復又邁步,問道:“嚴非錫,你為一樁陳年舊怨滅人滿門,又偷襲殺害來救你的彭前輩,恩將仇報,你算人,還是畜生?”

      華山門人臉色大變,礙于李玄燹與覺空面子,一時不好上前制止。

      “有人干了這樣的事,這里幾千人,就沒人覺得不對,覺得可恥嗎?”李景風再踏出一步。

      “你怎知這件事不是彭小丐勾結蠻族?”一名華山弟子喊道。

      群眾跟著鼓噪,仿佛只要證明彭小丐錯了,規矩就沒錯,他們就沒錯。

      李景風猛地搶上,揮劍直抵方才說話那弟子咽喉,那弟子大吃一驚,驚慌道:“你……你做什么?”李景風沒有繼續推劍,只道:“你們能用仇名狀殺人,我也能!忠良枉死,天理不彰!一張仇名狀,欺凌弱小;一條破規矩,壓制良善!這就是九大家!誰受得這般冤屈?我不用少林華山撤掉什么通緝令……”

      眾人聽他說得慷慨激昂,不由震動。有些人早看穿仇名狀就是九大家任意殺人的借口,只是不敢反抗,周圍聲音漸漸小了。

      嚴非錫鐵青著臉,李玄燹臉色一如尋常般平和,覺空仍是法眼微闔,似在養神。

      李景風雙眼凌厲地掃過眾人,道:“我,李景風!無門無派!今日今時,對九大家發仇名狀!從今爾后,天下無人不可殺我,我亦無人不可殺!”

      此一出,全場震動,連覺空也微微皺起眉頭。一個無門無派的人對九大家發仇名狀,這無異于與天下人結仇,當真是聞所未聞的奇事。有人驚嘆于李景風的膽氣豪邁,也有人嘲笑他愚蠢無知,更多的人覺得他瘋顛癡狂,或是嘩眾取寵。無論怎樣,這些人心里都有同一個結論,別說今晚,這人只怕活不到下個時辰。

      就在眾人交頭接耳之際,李景風足尖一蹬,往山下沖去。眾人不禁傻眼,敢情他方才慷慨陳詞,現在卻想跑了?

      眾人錯愕,也不知該不該攔。李景風奔出一段,左足頓地,猛吸一口氣,突然又閃電般折回,撲向嚴非錫,初衷揚起,起手便是那招“一騎躍長風”。

      這一劍乃是全力一擊,只求逼近嚴非錫,劍光過處,華山弟子如波開浪裂,六七名弟子中劍負傷,其余弟子紛紛被逼開。

      趙子敬大聲呼喊:“保護掌門!”立身攔在李景風面前。誰知正要接觸,李景風猛地又向左撲去。

      這方向又似脫離人群,眾人被他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攪得一頭霧水。李景風再度轉向,往山上奔去。他這番曲曲折折,瞬間已逼近嚴非錫三丈開外,卻是對著山上奔去,而非向著嚴非錫,雖離得甚近,方向卻不對,嚴非錫身邊人縱然戒備,卻也沒人上前攔阻。

      忽然,李景風劍交左手,猛地轉身,同時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嚴非錫。

      去無悔!

      嚴非錫瞳孔一陣收縮,拉過兩名弟子擋在身前。他不知道李景風要干嘛,他也不知道李景風有一種名叫“去無悔”的暗器,但他兩次在這青年面前吃虧,都是中他奸計。這人武功或許還算不上頂尖,但在戰斗中機變百出,他相信這次的聲東擊西絕不是無的放矢,見其手指指向自已,立時拉了兩名弟子擋在身前。

      李景風一咬牙,只得放下右手,往山上逃去。嚴非錫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么,只覺出了一身冷汗。

      “追!殺了他!”嚴非錫高聲喊道,說完望向李玄燹與覺空兩人,冷冷道,“現在不是華山要殺他,是他與華山結下仇名狀。首座,李掌門,你們要義助嗎?”

      李玄燹和覺空未再發話,招來弟子,折返昆侖宮。

      楊衍見李景風往山上逃去,又見一兩百名華山弟子紛紛往山上追去,顧不得身上難受,顫聲道:“明兄弟……快……快去幫景風!”

      明不詳背起楊衍,也往山上追去。

      “你不怪我剛才沒幫你?”路上,明不詳問。方才楊衍與李景風圍攻嚴非錫,自已若出手,嚴非錫早已死了。

      “你師門長輩在……怎好……讓你為難……”楊衍顫聲道。

      他們還未追至,就見華山弟子紛紛掉頭下山,沿途議論。

      “操,那個蠢蛋,竟然跳崖自殺了!”

      “講得多了不起似的,原來是自已想死!”

      楊衍吃了一驚。到了山頂,華山弟子早已散去,卻不見李景風人影。明不詳打聽了消息,說是李景風逃到山上,眼看華山弟子追得急,跳崖自盡了。

      楊衍到李景風跳崖的地方一看,只見白茫茫一片,懸崖極深,真要從這跳下,只怕早已摔得支離破碎。楊衍大驚失色,明不詳卻說李景風定然有了逃生計劃,才會做出如此看似無智的舉動。楊衍想要相信,但望著這萬丈深壑,要他如何信?

      但他早已哀莫大于心死,李景風的死只是給他對九大家的恨意再添上無足輕重的一層罷了。楊衍在崖邊站了一會兒,咬了咬牙,讓明不詳帶他下山。

      重犯李景風死于昆侖宮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他死前對九大家發下仇名狀,有人敬佩,有人嘲笑,有人唏噓,有人不以為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楊衍拒絕李玄燹與覺空邀他前往昆侖宮養傷的提議,寧愿在后山休息。華山不敢殺他,其他門派也沒理由冒著得罪少林衡山的風險去殺他,眾人瞧著他犯疙瘩,紛紛走避。

      明不詳找了樹枝,替楊衍把脫臼的膝蓋固定住。

      “幫我替天叔收尸。”楊衍道,“拜托你了,明兄弟。”

      明不詳點點頭,跟著前來救援的九大家人馬進入密道。聽說丐幫掌門與唐門兵堂堂主都被救了出來,沒有生命危險。

      楊衍等明不詳回來,等得困倦,昏昏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向他走來,他以為是明不詳,睜開眼,說了句:“明兄弟……”

      “咣”的一聲,他后腦遭受重擊,當即昏迷過去。明不詳回來時,只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不見楊衍蹤影。

      他先是望向山上,又望望山下,最后他望向天,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依舊艷如桃李,暖若朝陽。

      ※※※

      點蒼、崆峒、武當三派掌門已死,唐絕艷和徐放歌被救出,徐放歌力主延遲再議無果,與嚴非錫、唐絕艷各自回到所屬的門派養傷,并未參與剩下的昆侖共議,此舉與棄權無異。

      山上的雪終究是融了,覺空傷勢稍緩,準備離開昆侖宮。這日,他精神稍健,屏退弟子,一個人拄著拐杖上了后山。

      大亂后的清理已近尾聲,后山上偶爾仍見銀衛巡邏,他們仍在探查蠻族如何越過天險抵達昆侖宮。覺空避開人群,來到一處崖前,他望著遠山。

      不知幾時,李玄燹站到了他身旁。兩人并未交談,只是并肩看著遠方,許久,許久,直到黃昏日落,夕陽余暉照在殘存的積雪上,一片金黃。

      “天要黑了。”覺空道。

      “還會天亮。”李玄燹回答。

      余暉散盡,夜幕降臨,黑暗中只剩下瑩瑩雪光。

      “我明日回少林。”覺空道,“恭喜。”

      “保重。”李玄燹答,慈眉低垂。

      ※※※

      “這么閑,來看妹妹?”沈未辰笑道,開門將沈玉傾迎入房內。

      “來看妹妹功夫練得怎樣,有沒有偷懶。”沈玉傾閑步走入,想瞧瞧妹妹房里有沒有多出什么新鮮玩意,一看之下,倒不見新的書畫雕刻、剪紙陶塑,連箏盒都看似干凈,那也是打掃的丫鬟伶俐。沈玉傾掀了掀盒蓋,夾縫處積了灰塵,顯然許久未取出撫玩,看來小妹這幾個月練功,把其余興趣都擱下了。小妹雖愛習武,但雅夫人向來反對,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專注。

      “哥要不要考究考究小妹功夫?”沈未辰笑問。

      “你這害人心思,讓雅夫人瞧見,又害你哥哥挨白眼。”沈玉傾笑道。他走到柜前,終于見著新玩意。那是兩尊木雕,一尊是名英姿爽颯的女子持劍而舞,衣袂飄飄,看來是顧青裳,另一尊則是書生案前持卷,悠然自得,面目栩栩如生,卻是文若善。

      沈玉傾拿在手上把玩良久,默不作聲。沈未辰見他沉思,以為哥哥動了故舊之情,也不打擾。

      沈玉傾忽地想起除夕的事,問道:“你不是說還要刻尊景風的雕像,放哪了?”

      沈未辰默然半晌,道:“刻壞了好幾次,先擱下了。”過了會又道,“哥,景風是無辜的。”

      沈玉傾道:“我知道,這事……”青城發了對李景風的通緝,沈未辰始終未曾多問,也不見責怪之意,此時聽小妹提起,沈玉傾問道,“你不怪哥跟謝先生?”

      “點蒼都逼上門來,就跟哥被抓走那回一樣,謝先生雖做得不近人情,但總是對的。”

      “總是對的……”沈玉傾心想,如今回想起來,大哥往武當替衡山求票,說是不負君子之托,莫不還是為了讓天下大亂?他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自已,為了天下,還是為了他的想望?

      沈未辰接著道:“謝先生說,這種事在九大家不少見。”她問沈玉傾,“只是我以前都沒見著而已,對吧?”

      沈未辰是姑娘,雅夫人一心將她嫁入豪門大族,即便是沈庸辭與楚夫人,多少也存著借由聯姻鞏固與其他門派關系的心思,頂多就是挑個心肝侄女能看得上的對象,政事上從不讓她過問,她年紀也小,這些事落不到她眼里。

      但她畢竟聰明,這些事書里都能看著,又怎會妄想現今世道清平,便無冤屈?只是平時既無所見無所聞,又對掌門與父兄極具信心,只道若有也是少數,從未多想。

      可現在她卻想,只要有,即便只是一個,那也不該。

      沈未辰道:“哥,你以后當了掌門,青城還會有這種事嗎?我是說,像卜家、岳家那種事,或者是景風這種事。”

      沈玉傾心中一動,正色道:“哥絕不讓青城治下有這等事發生。”

      沈未辰蛾眉輕挑,抿嘴笑道:“哥想安慰我,盡說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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