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商船載貨時,船艙若有空間未滿,便收些旅客,是下等艙,有時一間艙房擠著十余人,連腿都伸不直,又在船只底層,又臭又臟亂,以沈未辰身份,便是船老大房間都得讓出來,哪能招待到這樣的地方?顧青裳疑惑道:“貨艙?”沈未辰聽著古怪,心念一動,問道:“鄭老大,你是否見過景風?”
鄭保一愣,嘴上說沒有,卻是擠眉弄眼,頗見滑稽。沈未辰見他神情,心中一驚,問道:“景風在船上?”
鄭保忙道:“這是沈姑娘自已猜著的,與我無關!景風兄弟問起時,你可別說是我不守信!我們船上男兒最是守信,說不泄露就不泄露!”
沈未辰聽了這話,腦中一陣暈眩,不敢置信。顧青裳也是大喜,叫道:“找著了!終于找著了!”
沈未辰忙道:“他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鄭保道:“貨艙又臭又臟,哪是沈姑娘這種人能去的地方?沈姑娘且等等,我帶他過來。”
沈未辰連忙點頭。鄭保去后,沈未辰抓著顧青裳的手,喜道:“終于找著了!沒白費了這許多周折!”
顧青裳卻苦著一張臉道:“妹子找著人就要回青城去,這才從四川到漢中,早知道就不用把那木雕托人送回去,妹子自已趕回去說不定還快些。”
沈未辰聽了這話,也覺惆悵,此番回到青城,肯定被嚴加看守,再要出來就難了。她出來這幾天實覺心寬氣爽,轉眼要回,不免感傷。
過了會,只見鄭保果然領著李景風前來。沈未辰忙迎了上去,喚道:“景風!”
李景風見了沈未辰,搔著頭訕訕道:“小妹……”
鄭保道:“你問沈姑娘,是不是她自已猜著的?我可沒出賣你!我鄭保最守信諾,絕不會出賣你!”
顧青裳見李景風與畫像略有差別,心想:“妹子畫我就像了十足,怎地畫李景風就差了點神韻?”但那神韻究竟差在哪里,她一時間也分別不出,但覺本人比畫像多了一股剛毅氣質,順眼多了,尤其一雙眼睛格外清澈有神。又想:“這也不是擱哪都找不著的模樣。”笑道:“你就是李景風?可把我們找苦了!”
李景風疑道:“這位姑娘是?”
顧青裳挽著沈未辰胳膊,把頭靠在她肩上道:“我是她媳婦,姓顧,叫我顧氏就好!”
沈未辰噗嗤一笑,她此時心情大好,笑道:“別鬧!景風,顧姑娘是衡山弟子,陪我出來找你的。”
“我叫顧青裳!”顧青裳道,“景風兄弟,天下何人不識君!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李景風臉一紅,忙道:“別瞎說,我這叫過街老鼠……”
沈未辰道:“景風,我哥也在找你,快跟我回青城吧。”
李景風問道:“大哥二哥和朱大夫也在附近?”
沈未辰搖頭道:“明年便是昆侖共議,哥哥得留在青城,就我跟顧姑娘出來找你。”
顧青裳笑道:“小妹是逃家出來找你的,現在青城上下亂成一鍋粥,都忙著找小妹,瞧你多大面子!”
李景風聽了這話,甚是感動,低頭道:“對不住,讓你們擔心了。”
沈未辰道:“沒事就好。青城的船隊就在附近。”她指著下游處,此時青城船隊還未走遠,燈火明亮。沈未辰又問道:“鄭船長,方便掉個頭嗎?或者派人通知一聲?”
鄭保道:“這有什么難的,我馬上讓人轉舵!”說完快步離去。
沈未辰道:“等到了青城便安全了。”
李景風欲又止,過了會,點頭道:“我行李放在貨艙,我去拿行李,你們在這等我一會。”
李景風走后沒多久,船只掉頭,鄭保回來,見李景風不在,問道:“景風兄弟人呢?”
沈未辰道:“去收拾行李了。”
鄭保吁了口長氣,像是放下塊大石般,說道:“幸好遇著大小姐,要不我真不知該怎么勸景風兄弟。”
顧青裳問道:“勸什么?”
鄭保嘆氣道:“我見著景風兄弟時,他渾身是傷,可把我嚇壞了!”接著又道,“嵩山懸賞早到了湖北,武當地界治安怎樣誰不清楚?他這一路上也不知遇到多少貪圖賞銀的路客鏢客、門派弟子,不知打了幾場硬仗,吃了多少苦頭,逼不得已,這才尋到襄陽碼頭來。”
沈未辰聽了李景風的遭遇,甚是難過。又聽鄭保接著道:“我把他藏在家中,好容易養了幾天傷,他又說要去甘肅。他身無分文,說自已騎的那匹馬也死在道上,求我讓他搭個順風船。我要他向幫主求助,他不肯,我說起碼得讓幫主知道,這樣鄂西就沒人敢動他了,他反逼著我發誓,絕不能泄露他行蹤,否則立時就走。我看他傷勢,只怕他還沒出湖北就要死在道上,只得允諾,偷偷摸摸把他捎上船。先頭盤查的時候,我擠眉弄眼,明示暗示要他們搜船,他們全是睜眼瞎,不當一回事,我說沒有,他們隨便查了查就放我過去,唉……幸好遇著您,不然真不知道該如何勸他。現在好了,我聽說他是沈公子的結拜兄弟,到了青城,就該安心了。”
顧青裳笑道:“你倒是夠義氣,沒貪圖他的賞金?”
鄭保正色道:“他救了我性命,又讓我協助救出沈公子,在幫里立了大功,二百兩銀子貴重,義氣更貴重,我鄭保不缺這個錢!”
沈未辰卻想:“景風到了湖北,卻連俞幫主也不知會?”她知道李景風不愛給人添麻煩,卻又想,“可我這才剛一照面他便應允,也太過輕易。”她猛地醒悟,急忙往船尾奔去,顧青裳見她奔得急,知道有異,連忙跟上,只有鄭保一臉茫然,奇道:“怎么了?”
沈未辰奔到船尾,只見李景風早帶了行李,撐了浮桴遠去。顧青裳訝異道:“哎,怎么跑了?”
沈未辰見那浮桴距離船只已有六七丈遠,怕月黑風高,轉頭通知鄭保時失了蹤跡,向后退了幾步,復又前奔,一腳踩在船沿上,猛地飛身而起。這一跳本超出她輕功所及,但大船高,浮桴低,恰恰能上。
李景風見她跳船追來,大吃一驚,行李也不管,“撲通”一聲扎入河中。沈未辰見他跳河,不假思索跟著跳下。顧青裳輕功不及沈未辰,只得在船上干瞪眼,忙去通知鄭保。
此時正當臘月,天空中尚自飄雪,北方天氣嚴寒,沈未辰一入水中便覺奇寒澈骨,加上外衣吸飽了水,手腳僵硬,幾乎不能動彈,忙運了一口真氣抵御。她正要追趕李景風,卻見人早去得遠了。李景風水性極佳,冷龍嶺上都能從冰面下救出齊子概,沈未辰知道追不上,忙浮出水面,大喊一聲:“救……”趁機吸了一口氣,又潛了下去。
果然,李景風原本正向前游,聽著這聲“救……”,心中一驚,回頭去看,已見不著沈未辰身影,不由得呆了呆,看水面上不見動靜,心想:“難道小妹溺水了?”
他不知小妹水性如何,嚴冬里河水冰冷澈骨,只怕她真有意外,忙回頭去救。
沈未辰知道李景風目力極佳,潛入水中時故意雙手亂舞,雙足亂踢,假裝溺水。李景風果然游了回來,繞到她身邊,準備攬住她肩膀,沈未辰感受水流,待他手伸來,猛地伸手扣他手腕。
哪知李景風早有提防,見她肩動,立時抽手,沈未辰在水中終究不如陸地上動作靈敏,出手慢了一步,竟讓李景風躲開。李景風知道中計,轉身游走,沈未辰哪容他逃脫,伸手抓住他腳踝。
李景風感覺腳踝一緊,知道遭擒,他雖驚不亂,抬頭吸了一口氣,往水底游去。與此同時,另一只腳踝也被抓住,他身子前傾,仍往水底游去。
沈未辰不及換氣便被拖入水中,直往深處而去,只覺憋得難受,知道李景風要逼自已放手,心想:“我死也不放手,不信你舍得淹死我!”
越往深處沈未辰越是難受,胸肺幾欲炸裂,手也軟了,卻仍是緊抓不放。李景風本以為小妹憋不住氣便會放手,哪知沈未辰如此硬氣?他怕小妹當真溺水,忙又往上游去。
沈未辰心中得意,想:“你終究還是得讓步!”兩人浮出水面,沈未辰吸了一口氣,深覺舒坦,雙手一伸,將李景風連肩緊緊抱住,喊道:“抓住你了!”
李景風被這一抱,登時滿臉通紅,卻是掙脫不開,忙道:“小妹,快放開我!”
沈未辰道:“你為什么要跑?”
李景風道:“你先放開我再說!”
沈未辰道:“你答應不跑,我就放開你!”
李景風回頭望去,早不見安運號蹤影,此時要上船也不能,無奈道:“船走遠了,你這樣兩人都不能游水,馬上就要淹死在這!你不如抓著我衣服,上岸再說!”
沈未辰道:“也行。不過我水性不好,你要是逃走,我可就淹死在河里了!”她說完,只覺得冰寒刺骨,游泳時身體活動,一時不覺得冷,可一旦停下,寒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李景風也開始覺得冷,忙道:“你先放手!”
沈未辰不上這當,右手攬住李景風的腰,緊抓著他衣服,道:“走!”
李景風無奈,兩人一同往岸邊游去。
沈未辰雖然體力膂力內力都遠勝李景風,水性卻只是普通,又分出一只手抓著李景風,李景風故意加快速度,沈未辰跟不上,幾次失去平衡,嗆了幾口水,呼吸更亂,忙道:“慢一點!”
李景風道:“慢了體力消耗快,上不了岸!”沈未辰無奈,只好繼續游。李景風又是幾次加速,沈未辰勉力跟上,又嗆了幾口水,頓覺頭暈目眩,輕聲喊道:“景風……我……我不行了……”說著手一松,放開了李景風。
她松手,肩膀卻是一緊,原來是李景風攬住她肩膀,往前游去。沈未辰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李景風低聲道:“那日我看嚴大公子也是這樣攬著你游水,心里可難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于上岸,李景風氣喘吁吁,見沈未辰倒在地上,問道:“小妹,你還好嗎?”
沈未辰仍未醒來,他伸手一摸沈未辰臉頰,見她呼吸如常,應該只是累了。不過這寒冬臘月的,她全身濕透,必須找東西取暖,要不得凍死。他料沈未辰體力耗盡,打算等她一醒就走,剛轉身要去找柴火,猛地衣角一緊,沈未辰抓著他衣服笑吟吟地起身道:“看誰比較狡猾!”
李景風一愣,問道:“你沒昏過去?”
沈未辰微笑道:“你想讓我吃水,把我體力耗盡,我不裝暈還不知被你怎樣折騰!到了岸上,看你還怎么跑!”
李景風臉上一紅,心想:“我剛才說的話小妹聽見了嗎?”他從沈未辰臉上看不出端倪,忙道:“你放手!”
沈未辰果然放手。兩人武功相差太多,水里李景風尚且擺脫不了,到了陸地更是手到擒來,他索性也不逃了。
一陣冷風吹來,把兩人凍得全身發抖。李景風牙關打顫,道:“得找個地方取暖,要不會凍死。”
沈未辰也覺得寒冷刺骨,忙道:“你眼力好,看看往哪走。”
李景風前后望去,道:“糟了,附近沒人家!”
沈未辰急道:“火折子濕了,要沒人家,真得凍死在這河邊!”
兩人無奈,只得沿著河岸往下游走去,越走越冷。沈未辰功力深厚,勉強能支持,李景風卻是冷得不住打顫,手腳僵硬,竟比游泳時還難受。
饒是沈未辰脾氣好,此時也不禁埋怨道:“你瞧你,非得把自已弄死了才甘心嗎?”
李景風心想:“你若不追來,也不會弄到這般田地!”嘴上卻說:“對不住,拖累你了。”
沈未辰問道:“為什么不跟我回青城?”
李景風道:“我想去昆侖。”
沈未辰問道:“去昆侖干嘛?”
李景風道:“謝先生給了我一張地圖,叫我去那,說有秘密,我想去看看。”
沈未辰急道:“就不能等這事解決了再去嗎?你在崆峒還有仇名狀呢!你從濟南到湖北都快死了,還想走華山過崆峒?!”
李景風回道:“我知道。”過了會又道,“但我不想回青城,以后也不回去了。”
“為什么?”沈未辰問道,“總不會是不想見我吧?”她遲疑片刻,道,“我不喜歡嚴公子。”她知李景風絕非善妒之人,可著實想不到理由,只得試探著問問。
李景風臉一紅,問道:“你聽見了?”
“聽見什么?”沈未辰假作不知,又問道,“你真是為了我不回青城?”
李景風搖頭道:“不是。我這趟去嵩山,遇著很多事,也想了很多,我定要……成……成為……三……三爺那樣……的人。”一陣寒風凍得他牙關打顫,最后那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沈未辰笑道:“你這話說得沒底氣呢!”
李景風苦笑道:“就算做著……也……也挺沒底氣的。”
沈未辰道:“可要當三爺,三爺也有崆峒,你怎么就不能回青城了?”
李景風默然不語,沈未辰見他不答,也不說話。兩人就著星光月色沿岸走著,聽著潮聲鳥鳴,若不是凍得不行,也算愜意。
又過了好一會,李景風才道:“蕭公子是個好人,也……也是聰明人,功夫好,又聰明。可他遇著了秦昆陽這樣的人,也只得……得讓步。”
沈未辰愣了一會,又聽李景風繼續說道:“嚴非錫這樣的人,武當……武當掌門也要護他,楊兄弟……報不了仇。三爺有崆峒當靠山,可他……他能不能殺嚴非錫?”
沈未辰搖頭道:“不行,真要殺了,崆峒與華山得開戰。”
李景風顫著聲音問:“為……為什么?”
這問題著實簡單,沈未辰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回道:“他們身上綁著崆峒和嵩山兩個門派。”
“我在來的路上聽了彭家的事。”李景風吸了一口氣,不讓自已因為發抖而沒把話說好。
“很多江湖人都在感嘆彭小丐一家忠良被人陷害,天……天下人都知道彭家冤枉,可為什么沒人殺……殺徐放歌,也沒人殺彭千麒?”
沈玉傾救彭小丐猶然要偷偷摸摸,只因不想正面得罪丐幫。沈未辰道:“這些人都綁著門派,綁著規矩,所以困難。而且他們都是一派之長,武功高強,又有許多人保護,不好辦。”
李景風道:“若有朝一日我有能力殺他們,卻是青城門下,我還能不能殺?”
沈未辰心中突地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望向李景風。
李景風搖頭道:“那勢必連累青城。所以我想通了,有了權勢,就得被權勢綁著,有了身份,就得被身份綁著。只是像三爺那樣還不夠,不但要有三爺的本事,還得要……哈秋!”他冷得不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沈未辰本聽得入神,被這么一打岔,噗嗤笑了出來。
李景風赧然道:“我剛才還想著把話說得威風,這一打岔,心情全沒了。”
沈未辰笑道:“你救過三爺,擋過船匪,還殺了嵩山副掌門,這都不夠威風?”
李景風顫聲笑道:“那不同……我……我就想……想在你面前威風一次。”
沈未辰聽他說得坦然,不禁訝異,又見他嘴唇臉頰都凍得蒼白,不住瑟瑟發抖,眼神卻更見清澈堅毅。她想起初見李景風時他不過是個純樸正直心地良善的青年,再見時稚氣已消,多了一股勇敢果決之氣。這次再見不過相隔兩月有余,卻又與之前截然不同,李景風雖仍是李景風,卻無過往的自卑,反倒多了份坦蕩豪邁。
“那你威風過了。”沈未辰低聲道,“你在船上力斗方敬酒時舍命斷后,可威風了。”
李景風笑道:“我那時……那時……被打得手忙腳亂,要不是嚴公子沈公子跟你相助,死幾十次了。”他雖笑著,牙關不住咯咯作響。
沈未辰笑道:“你是要在我面前威風,我覺得威風就夠了。”又問道,“你剛才說到哪?你說有三爺的本事還不夠,還要什么?”
李景風道:“我……我說……我……”
沈未辰聽他話音有異,一回頭,只見他嘴唇發青,一跟頭摔倒在地。沈未辰忙俯身察看,只聽李景風顫聲道:“我……我不行了……冷……”
他水性雖好,但體力內力武功都遠較沈未辰低微,渡河時他攬著沈未辰,以一載二,沈未辰未費氣力,他卻幾乎將體力消耗殆盡,此時寒風一吹,手腳發軟,立即失溫。
沈未辰摸他額頭,只覺觸手冰冷,不由得一驚,用力拍他臉頰,喊道:“醒醒!你就這樣凍死了,還當什么大俠!”
李景風半昏半醒,顫聲道:“我……我……”掙扎著要站起,卻是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沈未辰見他起不了身,雖也冷得難過,仍將他背起,安慰道:“附近一定有人家,撐著點!”
她心中惶急,顧不上夜路難走,快步前行,腳下磕磕絆絆,幸好她武功高,沒有摔倒。只感覺身后李景風呼吸聲越來越微弱,她更是焦慮,慌忙走出一里左右,忽然見到微弱火光,這下大喜過望,忙喊道:“有人嗎?”一面加緊腳步。她往火光走去,那火光卻是在河面上,她奔了許久,這才見到一艘小舟,卻是顧青裳提著火把,駕著小舟尋來。
沈未辰大喜,喊道:“姐姐!我們在這呢!”
顧青裳忙將船靠岸,埋怨道:“怎么突然跑了?”又見沈未辰背著李景風,忙道,“快換上干衣服!”原來她把行李也帶上了。
沈未辰忙將李景風放下,正要寬衣,饒是她大方,這荒郊野外的,更衣也難免羞怯,回頭卻見李景風早已偏過頭去。顧青裳道:“你不換衣服,真要凍死啦!這附近又沒人,怕他看,戳瞎他就是了!”
沈未辰搖頭道:“我信得過他。”于是換了衣服,又看向李景風,只見他嘴唇發白,已經奄奄一息。
顧青裳道:“也得替他換衣服。”
沈未辰紅著臉問道:“我?”
顧青裳道:“難道是我?你不幫他換,這趟不是千里迢迢來害死他嗎?”又道,“人都快死了,妹子這時還怕羞?”
沈未辰一咬牙,走上前要解李景風褲子,李景風雖接近昏迷,身體仍本能一縮。顧青裳嚷道:“衣服!換衣服就好!你脫他褲子做啥?”說完笑得不住打跌,眼淚都飆出來了,起哄道,“妹子,你……哈哈!……你想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沈未辰臉頰飛紅,忙替李景風寬了上衣。顧青裳遞了衣服過來,仍笑得停不下來。
沈未辰見李景風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手臂上兩道傷口,前進后出,特別顯眼,又見他袖中掉出一個管子,認得是去無悔,順手幫他收了,隨即替他擦干身體,套了件衣服上去,又取了毛毯幫他蓋上,這才將他背起,道:“得找個暖和點的地方。”
顧青裳捂著肚子笑道:“我來時看到一間民居,就在前方不遠處,過去瞧瞧。哎呦,好妹子,我肚子還疼著呢!”
沈未辰不理她調侃,背著李景風往下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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