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胸口驀地一疼,這樣純粹的信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磨著他的心。
他垂下眼睫,藏住翻涌的愧疚——這分明是最卑劣的謊,可他別無選擇。
“嗯。”
他輕輕應了聲,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那夜桑余回到客棧,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
直到窗外雨打樹枝的聲音漸漸停了,月光透過窗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她盯著那道搖曳的光影,眼前卻總是浮現祁蘅的模樣。
他為什么總是那樣難過,弄的她心里也酸酸的。
直到天光微亮,桑余才開始犯困。
朦朧間聽見門扉輕響,祁蘅已經推門而入。
“阿余。”
他坐在床沿,喚她的名字,聽她含糊不清的應聲,于是掌心輕輕托起她困倦的臉。
少女睡眼惺忪的模樣讓他心頭軟成一片,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泛紅的臉頰。
“街上有賣去年深秋腌的糖桂花。”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她,“想嘗嘗江南的桂花么?”
桑余眨了眨眼,睡意頓時散了大半:“要!”
祁蘅低笑一聲,忽然蹲下身,拾起床邊的繡鞋。
桑余怔住,整個人跟澆了盆冷水一樣徹底清醒過來。
她眼睜睜看著祁蘅動作輕柔地為她系好鞋絆,指尖偶爾擦過她的腳踝,冰冰涼涼的,像柔潤的春水。
“殿、殿下......”
她耳尖發燙,聲音都打了顫。
祁蘅卻神色如常,似乎習以為常一般的照顧她:“我們走吧。”
晨間的街市熙熙攘攘,空氣中飄著糖桂花的甜香。
桑余捧著油紙包,小口舔著琥珀色的蜜糖。
她注意到了,街邊的難民少了許多,一些鋪子也活絡了起來。
“是江北水退了嗎?”
祁蘅笑了笑,沒有答話。
這些天,桑余日日陪著沈夫人的日子,他暗中派了多少人手去賑災,又處置了多少趁機盤剝的貪官,這些他都沒有告訴桑余。
他只要她開開心心的,再也不要沾染朝堂之事。
日頭剛出,桑余偷偷看祁蘅被鍍上金邊的側臉,忽然覺得嘴里甜絲絲的桂花蜜,一直甜到了心底。
桑余低頭,藏下了心底此刻的雀躍心動。
下一瞬,她就敏感的察覺到,似有人在看自己。
桑余疑惑地抬頭,穿過熙攘的人群,看見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人站在前方,正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
那人站的不遠,衣袂被晨風輕輕拂動。
他眼眶通紅,仿佛隔著千山萬水終于尋到了失而復得的珍寶,連呼吸都凝滯了,眼中情緒混亂的翻涌著。
桑余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歪著頭,有些困惑地也看著他。
“怎么了?”
祁蘅察覺到她的異樣,順著目光轉頭。
柳枝輕晃,光影交錯間,李識衍終于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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