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眉頭一皺,想起太醫說的話。
若是祁蘅能保證心境平和,頭疾便不會頻發,便會活的久一些。
“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發脾氣?”
祁蘅的話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望著桑余,殿內一時靜得可怕,連炭火炸裂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然后,祁蘅唇角揚起一個溫順的弧度。
“好。”他輕聲應道:“不發脾氣,以后我都不會這樣了。”
春連驚得忘了呼吸,在一旁瞪大了眼。
他還從未見過陛下這般模樣。
方才還雷霆震怒的人,此刻竟乖順得像只收起利爪的貓,連聲音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眼前人似的。
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繡著龍紋的幔帳上。
祁蘅乖乖喝了藥,苦味在舌尖蔓延,卻比不上心頭泛起的澀意。
春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細碎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殿門外。
屋里只剩下兩人。
“你……”祁蘅抬眸,眼底映著跳動的燭光,“為什么會來看我?”
桑余站在榻前,直視著祁蘅的眼睛,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祁蘅頓了一下,忽然笑了。
他輕輕點頭,發絲垂落在蒼白的頰邊。
“知道。”
桑余胸口發悶。
這個人怎么還能笑?
怎么能在明知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還笑得出來?
“我和識衍商量過了。”她別開眼,聲音有些發緊,“南疆之事尚未了結,朝中局勢未穩,在那之前,你絕不能出任何事。”
祁蘅望著她緊繃的側臉,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緩緩靠回枕上,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原來……是為了這個。”
殿外風雪漸急,拍打在窗欞上的聲音噼里啪啦的,響的人心發亂。
祁蘅的聲音輕得像那些雪往下落,帶著幾分自嘲的笑意:“若是早知這樣就可以見到你,我倒覺得,死也沒那么可怕了。”
燭火在他眼底跳動,映出幾分病態的亮色。
祁蘅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固執地抬頭望著桑余。
“可是……”他喘息著,聲音愈發低啞,“又想到你會著急,我又恨自己這副身子,這條爛命,平白讓你操心。”
祁蘅說這話的時候,那么平靜。
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生死。
他有一雙桃花眼,一向陰陰沉沉的,但此刻里面盡是溫柔與寧靜,像是能溺盡眼前人。
“別說了。”她突然打斷他,“陛下好好養病。”
祁蘅停下了。
桑余繼續說:“識衍已經去解決阿依娜了,既要保證不會挑起南疆與中原的戰火,又不能讓她回去,不知道……識衍會不會遇到麻煩。”
她提起李識衍,眼里是明晃晃的擔憂。
其實到這一刻,祁蘅才后知后覺的看到,桑余已經梳起了新婦的發髻。
對了,她和李識衍成婚了。
祁蘅心里仍舊有種濃重的恐慌感和不真實。
桑余已經不是他的了,早就不是他的了。
她來看自己只是為了朝堂之事,甚至對另一個人的擔憂也遠勝于自己,而他只能看著,卑微懦弱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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