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垣額頭抵地,傷手在石板上洇出血跡:“回、回陛下,好……好些了……”
祁蘅忽然笑了:“那就好。”
他轉向趙德方:“對了趙愛卿,你有幾個兒子?”
趙德方喉結滾動:“回陛下,就……就這一個獨子……”
“哦?”祁蘅挑眉,“你兒子生得這般風流,四處留情,你卻只生一子,可惜了。”
趙德方勉強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陛下說笑了……”
話音未落,一道劍出鞘的錚鳴聲,打斷了他。
祁蘅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柄寒光凜凜的劍,漫不經心地撫過劍鋒。
“你知道嗎,你的兒子,碰了朕的人。”
劍尖忽地指向趙垣,“按律,當誅九族。”
趙德方頓時癱軟在地,官帽歪斜。
趙垣也劇烈地發抖起來,喉嚨里溢出哭腔,嗚嗚咽咽的,連害怕都快沒有力氣。
那兩個女人怎么又能跟皇帝扯上關系?
祁蘅優雅地調轉方向,將劍柄遞向趙德方:“但朕給你個面子,只要你把他脖子抹了,朕就原諒你,不殺你們全家了,如何?”
劍身微動,映出趙德方扭曲的臉。
他雙手顫抖如篩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爹!爹不要啊!”趙垣爬過來抱住父親大腿,“陛下饒命!那兩個小賤人……不,那二位小姐,草民真的不是故意的……”
“閉嘴!”
趙德方一巴掌扇得兒子嘴角流血。
“陛下!”趙德方突然重重叩首,額頭在青石板上撞出血痕,“老臣愿以命相抵!求陛下饒我兒一命!”
火把的光在祁蘅臉上跳動,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他攏起眉頭,目光忽然多了幾分遲疑和猶豫。
“這就是父子情深嗎?”祁蘅想起了自己的父皇,聲音輕得像嘆息,“真是令人動容。”
趙德方緩緩抬頭,看見祁蘅眼底似有心軟,心中頓時燃起希望。
可下一秒,那點心軟就蒸發在一聲輕笑里。
他俯視著瑟瑟發抖的趙家父子,展顏一笑:“可惜,這種東西,朕沒有感受過。”
祁蘅歪了歪頭,握著劍:“先帝當年教朕的第一課就是——”
劍尖突然往右一偏,抵在了趙德方咽喉,劃出一道血珠。
“不要試圖跟皇權,討價還價。”
整個院子瞬間陷入死寂,靜得能聽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趙德方癱坐在地,失去了所有力氣。
看來,今日,祁蘅是鐵定要他在自己和兒子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硬逼著他弒子!
良久,他才抬起顫抖的手,緩緩握住了劍柄。
劍身沉甸甸的,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他起身,拖著步子走向趙垣。
趙垣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住地往后縮,嘴里發出嗚咽般的求饒聲:“爹……爹不要……”
“兒啊!”
趙德方聲音嘶啞,老淚縱橫,“為了趙家這幾十口性命,苦了你了,爹對不住你……”
劍鋒猛然落下。
趙垣的哭喊聲戛然而止,消散了。
隨之響起的,是趙德方正妻的嚎啕大哭聲,一院子的人都哭了出來。
祁蘅看見淌出來的血,像一道影子一樣緩慢地爬到自己的腳下,緩緩地笑了起來。
“當年,趙愛卿可是我大哥的肱股之臣,與馮崇亦是群策群力,只是后來你與他不合,才轉投到二哥門下。再后來,他們都死了,你只能在一個小小的鴻臚寺當政,卻依舊對朕沒少陽奉陰違,馮崇更是沒少打壓你。如今,他已倒臺,你與他數十年前的勾當也都要浮出水面了,你不急么?”
趙德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向祁蘅。
“能殺自己的獨子,朕就喜歡趙愛卿這樣的狠人,朕更愿意重用。”
祁蘅看著那把沾著血的劍,覺得那透著火光的血色詭異的艷麗。
“至于這把劍,朕就賜給你們趙家了,一定要好生供著。”
他緩緩起身,轉身走向院門。
暗衛無聲分開,火把在他身后依次熄滅。
趙德方癱軟在地,聽懂了祁蘅的意思。
他恍惚著叩首,顫聲高喊:“微臣明白,微臣恭送圣上!”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