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的瞳孔在月光下驟然收縮,脖頸上的傷口隨著急促的呼吸隱隱作痛。
她下意識抓住祁蘅的衣袖,指尖發白:“你答應過放他離開的!”
祁蘅的拇指重重碾過她下唇,將那句話揉碎在唇齒間。
龍輦的紗簾被夜風吹起,露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桑余,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了?”
遠處傳來更鼓聲,三更天了。
桑余忽然覺得荒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祁蘅此刻像個患得患失的妒夫。
“他是我最敬重的親人,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祁蘅不甘:“和朕也不一樣么?朕和你一起長大,難道我不是你的親人嗎?”
桑余嗤笑一聲,她覺得祁蘅問出的這個問題太可笑了。
“我的親人,將我貶入浣衣局,囚禁我,灌我失憶的藥,強迫我……這樣的人,算親人嗎?”
祁蘅的呼吸猛地一滯,仿佛被利劍當胸刺穿。
月光下他的臉色瞬間慘白,連掐著桑余下巴的手指都松了力道。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他的聲音突然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令人心驚的寒意。
“朕對你的不好,你全都記得,可朕對你的心意,你從來不曾放在眼里。沈康他又為你做過什么?不過是替你去尋了一次藥,難道朕給你的一切榮寵,還比不上他替你尋了一次藥?!”
“榮寵?”桑余冷笑,“陛下所謂的榮寵,就是把我從浣衣局撈出來,然后關在紫宸殿這個更大的籠子里?”
祁蘅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他給她離自己最近的宮殿,違反世俗宮規讓她一舉成為昭妃,可她卻覺得這一切都是禁錮。
“說來說去,你就是愛上沈康了對么?”
桑余疲憊的閉上眼,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陛下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有力氣愛誰嗎?”
夜風卷著落葉擦過龍輦,祁蘅的呼吸明顯一滯。
“我愛誰,結局不都是一樣么?”桑余輕笑:“從前喜歡過你,換來的卻是被棄之敝履……如果臣妾還喜歡陛下,那往后余生,面對的就是和幾十個妃子爭寵,然后等陛下哪天厭棄我了,再將我隨意休棄扔到冷宮里……”
“啪”——
祁蘅一掌拍在輦框上,整個車架都震了震。
侍衛們立刻背過身去,連呼吸都放輕了。
祁蘅一句話也不想再同她說,一把捏住桑余的下巴,傾覆了上去。
滾燙的唇壓下來的瞬間,桑余猛地偏頭。
那個吻落在她染血的紗布上,激起一陣刺痛。
祁蘅僵住了。
桑余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從暴怒到怔忡,最后竟化作一聲苦笑。
他松開鉗制,鼻尖撫過她脖頸上滲血的紗布,卻覺得她的血氣讓他有些失神:“又裂開了……”
祁蘅親自拆開染血的紗布。他的動作出奇地輕柔,像是怕碰碎一件珍寶:“當年你為了保護朕,身上一直都有很多傷口,沒有太醫愿意相助,都是朕幫你包扎的……”
桑余身體微顫,閉上了眼。
“陛下何必提舊事。”桑余閉了閉眼,“惠嬪娘娘說過,暗衛護主,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