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覺占盡了道德和禮法的高地,即便是皇帝,又能奈他何?
扶蘇緊鎖的眉頭幾乎打成死結,他再次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掃向御座,卻見趙凌依舊如同泥塑的神像,不發一,唯有那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些。
扶蘇心中了然,暫時還不需要皇帝開口,皇帝交給他的任務,豈能這么輕易就敗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轉而向贏冀鄭重行了一禮,語氣沉穩卻寸步不讓:“宗正大人,請您聽清,本候所,乃自下一代起,歲俸逐代遞減九成!我贏姓子弟,體內流淌著始皇帝橫掃六合的英雄血脈,難道就沒有本事憑借自身才能,建功立業,堂堂正正立于這朝堂之上?若只能依靠祖蔭茍活,那才是真正丟了皇族的臉面!”
他的聲音逐漸高昂,傲氣無雙:“這天下,是始皇帝與無數大秦將士用血與火鑄就的!若后世子孫只知躺在先人的功勞簿上安享富貴,不思進取,坐吃山空,那才是最大的不堪與恥辱!”
“方才宗正大人慷慨陳詞,愿散盡家財以保皇室尊嚴。那么,敢問宗正大人,您可曾算過,兩三代之后,我皇室宗親人數會幾何?每年所需歲俸,又會是多少金?您那家財,可能填滿這個無底洞嗎?”
“你……!”贏冀被這番連消帶打的話氣得臉色由紅轉青,心中怒罵扶蘇不識時務。
他實在想不通,扶蘇自己也是宗親,按理更應為自己的子孫后代謀福利,如今卻幫著皇帝來挖自家的墻角,簡直是昏了頭!
贏冀強壓怒火,硬著脖子反駁道:“敢問長安候,兩三代之后又如何?帝國在陛下圣明治理下,必將愈發富庶強盛!偌大一個王朝,難道還養不起自家的族人?你這簡直是危聳聽,滑天下之大稽!”
“危聳聽?”扶蘇冷哼一聲,不再客氣,聲音冰寒徹骨,清晰地報出一連串數字,“若按現行祖制,下一代皇族子嗣,歲俸總額將輕松超過兩千金!再下一代,便是兩萬金!若依舊不變,到了第四代,這個數字會暴漲至二十萬金,甚至三十萬金!這還僅僅是歲俸,尚未計算需要賞賜的無數良田美宅!”
扶蘇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氣勢逼人:“宗正大人!您是想眼睜睜看著整個帝國的國庫,被日益膨脹的宗親歲俸徹底掏空嗎?您是要讓我贏姓一族,成為拖垮大秦江山的千古罪人嗎?!”
“一年兩萬金……二十萬金……”
一直旁聽的治栗內史蕭何,此刻臉色終于變了。
他執掌國家財政,最初也覺得每位公子十金歲俸并無不妥。
但扶蘇將這數字置于時間的長河中,展現出其恐怖的倍增效應,他立刻洞見了其中隱藏的毀滅性危機。
權貴之家子嗣眾多,他是清楚的,這筆賬根本無需細算,結論已然觸目驚心。
扶蘇所,絕非虛!
“胡……胡說八道!”贏冀被這赤裸裸的數字砸得眼前一黑,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再也維持不住鎮定,聲音尖利地幾乎破音,“哪有如此之多!扶蘇,你休要在此蠱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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