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哪怕儒雅隨和,甚至曾崇尚周禮,但對皇帝打壓宗親,依舊表現得不是很滿意。
趙凌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長安候,朕今日與你要談的乃是政務,不是家長里短!”
扶蘇驚覺不對!
皇帝對他從未如此嚴肅地說話,以至于他在趙凌面前有些不分尊卑了。
“陛下!是臣僭越了!”扶蘇那么分尊卑的一個人,在這段時間與趙凌相處之后,變得有些孟浪了。
平日里在趙凌面前,他以本候自稱,并且帶著些大哥的傲氣。
趙凌也一直沒有說什么,以至于扶蘇的行有些囂張。
如今他發現自己僭越,不由惶恐自責。
趙凌在心中暗嘆了口氣,這就是帝王家無親情的緣故吧。
哪怕他想要與扶蘇以尋常家弟兄關系相處,也總會遇到一些政見上的問題。
若一味追求親情,許多政令根本就難以推行。
趙凌沉默片刻之后,說道:“朕今日要說的是,皇室宗親歲俸數額巨大,長安候大可計算數代人之后,朝廷需要耗費多少錢財良田來供養宗親。”
“長安候一年可生五子,甚至更多,來年呢?”
“長安候的子孫若一人再生數子,三代之后,五代之后,又有多少皇室宗親?”
趙凌問出這個問題,扶蘇依舊尚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回道:“大秦乃贏姓天下,多生些子嗣,有何不妥?宗親歲俸不過十金,如何又成了累贅?”
“不過十金!”趙凌冷冷一笑,“看來長安候去上郡待了那么長的時間,依舊是看人間疾苦,卻問何不食肉糜的貴公子啊!”
扶蘇眉頭緊鎖,他什么時候問過何不食肉糜?
但他可不是晉惠帝司馬衷那種白癡,自然也聽出趙凌話中有話。
他也不插話,靜等趙凌繼續說下去。
趙凌低哼了一聲:“戍邊將士拼得一條命,甚至十條百條命,也未必能博得十金!”
“天下黔首,九成九的人未見過十金。”
“宗親子弟,不事生產,不服兵役,坐享其成,一日揮灑十金不過是家常便飯。”
趙凌語氣沉緩,倒聽不出怒意,當扶蘇與他對視的那一刻,他才說道:“長安候,朕要這天下不僅僅是贏姓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聽到前面的話,扶蘇的眉頭緊皺,卻也隱約明白趙凌話中意思。
大秦軍功授爵,是為底層黔首有向上的晉升通道,同時也讓將士們作戰之時更加有沖勁。
但軍中之人能通過殺敵位列九卿或是封侯之人,百萬之中或有一人。
規則是皇帝和權貴們制定的,資源也在他們手中。
皇室宗親享有優渥的生活,這是約定成俗的事情。
哪怕講周禮,輪尊卑。
皇室宗親本就凌駕于其他權貴和千萬黔首之上。
這有什么不對?
至于天下黔首九成九未見過十金,與皇室宗親歲俸十金又有什么關系?
扶蘇都想不明白這么問題。
直到趙凌認真說出后面那句話,扶蘇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天下人的天下?
呂不韋那套理論?
要知道當年嬴政與呂不韋鬧翻,除了是嬴政要親政掌權,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兩人政見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