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蛟兩字落地。
白溪腰間的那把直刀已經出鞘,朝著眼前的那個中年男人一刀斬去,滾滾刀光,重重砸下,地面頓時裂開,一條長長裂痕,就此蔓延而去,連綿不斷。
但最后裂痕在那井口前,戛然而止。
白溪開始前奔,身上血氣綻放,在頃刻間便已經將一身的血氣提升到了最鼎盛的狀態,這個世上,女子武夫最少,最根本的原因其實并非那些辛苦女子無法承受,而是女子天生在體魄血氣上,就要不如男子,想要有所成就,自然極難。
白溪雖說天賦頗高,但在這先天劣勢上也沒能幸免,不過她后天的刻苦修行,還是將這些彌補了起來。
她如今的一身血氣,完全不弱于同境的男子武夫,甚至更有過之。
看著那女子武夫朝著自己沖過來,中年男人沒有絲毫在意,只是抬起頭,看到了那女子身后那條不斷咆哮的惡蛟。
他眼中生出厭惡之色,搖頭道:“果然是惡蛟,性子這般暴戾,也罷,今日就讓我來斬了你這條惡蛟,免得你為禍人間。”
白溪漠然不語,只要確定了對方來者不善,那就先殺了再說,至于緣由,其實也沒那么著急知曉。
只是當她已經沖到那中年男人身前的時候,后者只是在身前淺淺一點,一道肉眼可見的金光浮現,完全隔絕了兩人。
白溪倒掠一刀,璀璨刀光瞬間撞到那片金光之上,只是金光僅僅是微微震動,刀光便已經破碎。
白溪止住身形,用力一拳砸向那片金光,但轟然一聲巨響之后,她倒退七八步,金光依舊沒有太多動靜。
中年男人平靜看著眼前的白溪,淡然道:“如此年紀,就能踏足萬里上境,的確了不起,只怪你生錯了地方。”
白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男人,忽然說道:“你是四象廟的天通?”
先生兩字,已經被她隱去,看著眼前男人,白溪終于想起來,之前離開四象廟的時候,跟這個人有一面之緣。
天通先生微笑道:“洞若觀火,心細如發,你還真是不錯的。”
“為何要殺我?”
白溪握刀的手,大拇指不斷摸著刀柄。
天通先生平靜道:“你身負惡蛟,若不盡早除去你,你必將禍亂人間。”
白溪挑眉,“就為了這么個……狗屁理由?”
天通先生怒道:“何謂狗屁?!”
白溪不作回答,只是說道:“遲早有一天拆了你的四象廟。”
天通先生冷聲道:“冥頑不靈。”
他揮袖將那片金光揮散,大步走向白溪,要親手鎮壓這個年輕的女子武夫。
但剎那間,白溪驟然抬刀,朝著天通先生一刀斬去。
這一刀,刀氣滾滾,奔騰而來,宛如千軍萬馬在將軍的一聲令下,然后便開始沖撞敵方軍陣。
天通先生對此只是微微蹙眉,指尖有數條白線在這里溢出,纏繞那片刀光。
只是他如此施展神通的時候,對面的女子再次往前撞來,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氣魄。
天通先生另外一只手,伸出一只手指,點在對面的女子肩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那個地方驟然綻放,而后這巨力直接將白溪擊退,讓她像是斷線風箏那般直接倒飛出去。
天通先生面無表情,眼前女子,天賦和心性都很好,唯獨可惜的就是,太年輕了,境界太淺。
以至于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優勢都沒有任何作用。
若是再給她甲子時光,大概就了不得了。
到時候自己碰到對方,也只好要退避三舍。
他思緒一時間有些紛亂,若不是先生要讓他如此行事,他也不會來做這樣的事情,對于世間的天才,其實大多數有腦子的修士都明白一個道理,要是不能一下子將那所謂的天才打殺,那就最好不要招惹。
因為這樣的后來人,潛力巨大,以后走到高處,不是難事,到時候秋后算賬,很麻煩。
想到這里,天通先生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子武夫,但很快便咦了一聲,原來眼前的女子,借勢后退之后,沒有任何猶豫,已經一氣萬里,要離開此地了。
天通先生倒是覺得有些意外,因為往往像是這樣的天才,很容易掉入一個誤區,就是覺得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我能辦得到的,所以往往遇事,只知進不知退。
而眼前的女子能這么果斷跑路,在天通先生看來,其實難得。
不過欣賞也好,討厭也罷,今日他要殺這女子的心不會變。
至于她想要跑,很難。
借助大浮皇帝的一縷國運,天通先生對于一座玄洲疆域,都可以說是了然于胸,加上還有一抹白溪的氣息在手,那么就可以說,在玄洲,她不管跑到哪里,其實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已。
……
……
白溪并未選擇往東洲方向逃去,而是重新深入玄洲腹地,這不過是一番斗智斗勇,看看能否躲過那位中年男人的追殺。
只是當白溪身影在一條小溪前浮現,大口喘著粗氣的時候,小溪對面,有身影慢慢凝結。
正是天通先生。
這位四象廟的廟主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子武夫,平靜道:“知曉你有些心思,但卻別忘了我是算術一道的修士,算人心看面相,本就是拿手好戲,再說了,即便你能躲得過我的探查,我也能找到你的蹤跡。”
白溪按住刀柄,臉色不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通先生搖了搖頭,踏入那條小溪之中,嘆氣道:“有時候,算計也好,心機也好,還是各種手段也好,真的沒有什么用,因為……境界差距太大了,就像是一尾魚在一個水洼里不斷躲避,也抵不過有人伸手抓下,因為那水洼,不過就一巴掌大小而已。”
天通先生說道:“我苦修三百余年,方才登天,其間一步一個腳印,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如今要是連你一個萬里上境都拿不下,那豈不是白修行了這么多年?”
白溪依舊沉默,但其實也不得不認可對方的說法,身為萬里上境,白溪覺得即便對方已經是歸真巔峰,也不是不可以周旋,但對方甚至都已經跨過了那個境界,一步登天,這樣的修士,在整個東洲,都找不出幾個來的。
但即便如此,想要讓她束手就擒,等著就這么身死,她也不會甘心。
深吸一口氣,默默運轉體內氣機的白溪要奮力一搏,只是沒來由地想起當時下山之前,跟自家師父說的那番話。
其實那個時候,師父也是不愿意自己離開黃花觀的吧?
只是自己非要遠游,師父也不會阻止。
很多年了,都是這樣。
白溪開始再次前奔,這一次每一步踏出,都在落腳之處踩出一道深坑,等到來到溪水里的時候,四周溪水驟然上涌,朝著白溪撲來。
白溪也是毫不客氣,簡單的一刀斬出,破開那片溪水,但溪水之后緊接著便有天通先生的衣袖拂過,重重地拍在白溪的身軀之上,轟然一聲巨響,白溪重重倒飛出去,撞碎一棵大樹,大口吐出鮮血。
天通先生漠然不語,只是遙遙一指點出,指尖白光匯集,然后激射而出,就要不講道理地洞穿白溪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