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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二十四章 真亦假時,假亦真

      孟寅這些日子過得很無聊,這位已經成了青溪峰這一代板上釘釘的第一天才的年輕人,在自己的好友下山之后,他在山中,就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修行。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他雖然已經在某天踏入了天門巔峰,驚動了一峰所有的同門,就連他的那位師父,也都特意來看過他,囑咐過他不少修行上的事情,但從那天之后,孟寅就越發覺得心中煩躁。

      倒不是修行上有疑難,讓他修行艱難,好像也不是因為周遲下山之后,讓他在山中沒了個時不時能說話的人,反正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好像靜不下心來了。

      于是他開始整日在山里閑逛,除去青溪峰被他逛了一遍之外,他還時不時去一趟玄意峰,之后更是時常去前山那邊,總之這些日子的孟寅,看著無所事事,不過山中其他人即便覺得有些怪異,卻也沒敢說些什么,畢竟這位青溪峰的天才師兄,早已經證明修行天賦不是他們可比的,不管他做些什么,其實都有道理。

      不然你說一嘴,那位孟師兄回你一句你什么境界,也敢對我多嘴?這怎么辦?

      好在實在是煩躁的不行的孟寅去了一趟玄意峰看了看同樣來自帝京的姜渭,小姑娘這些日子已經開始修行,進展還算不錯,不過她那位名義上的師父,還是沒有出來見她,依舊是柳胤這位師姐在教導她。

      看過了姜渭,孟寅在桂樹下見到了抽旱煙的裴伯,裴伯笑呵呵遞出煙槍,這一次孟寅沒有拒絕,接過來之后,就直接來了一口,不過依舊被嗆得咳嗽不停,但這會兒的孟寅吐出一口煙霧,愁眉苦臉,“愁啊。”

      裴伯對這個時不時來玄意峰的家伙已經很熟悉,聽著這家伙這么開口,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偷看峰里的小姑娘洗澡被抓住了?非要讓你負責?”

      孟寅翻了個白眼,“裴伯,別說我干不出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就算是干了,那被我看的師姐師妹,哪個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里會找我的麻煩?”

      “咳咳咳……”

      裴伯本來剛抽了口煙,聽著這話,還真被嗆了幾口,緩過神來之后,看著眼前的這個家伙,他嘖嘖道:“別的不說,光論這不要臉三個字,在這山里,沒人能跟你小子比較了,你這說得跟你好像長得和老頭子我一樣俊俏一樣。”

      聽著這話,孟寅也有些無語,“裴伯,你好像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

      裴伯冷笑一聲,“小子,你別看我這會兒人老色衰了,往前倒幾十年,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光論容貌,你連跟老頭子提鞋都不配!”

      孟寅扯了扯嘴角,人老色衰是這么用的?不過他很快便仔細打量了裴伯一番,然后認真道:“裴伯,你年輕的時候有我好看,我吃屎去。”

      “可惜了,那會兒也沒留下個什么畫像,不然這會兒老頭子就可以去茅房了。”

      裴伯抽了口旱煙,譏笑不已。

      孟寅揉了揉腦袋,也沒了再繼續胡謅的心思,再次開始唉聲嘆氣。

      裴伯看著他,嘆氣道:“有些人,不知道為啥就覺得煩躁,渾身不得勁,其實很正常,可惜,自己是個傻子,想不出來問題在何處。”

      孟寅本來沒打算搭理裴伯,但卻沒想到他說出這種話,他一下子便來了精神,好奇問道:“裴伯,你怎么知道的?”

      裴伯笑呵呵,“都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我能不知道?”

      “那該怎么解決呢?”

      孟寅一臉希冀地看著眼前的小老頭。

      “簡單,要是有心儀的姑娘,晚上一起在床上滾一圈就是了,要是沒有,你不是有手嗎?”

      裴伯呵呵一笑,挑了挑眉。

      “手?”

      孟寅一怔,隨即這才明白這老家伙在說什么,黑著臉就要起身離開,裴伯卻是繼續說道:“年輕人,別不好意思,要是覺得光用手無趣,我這兒有本劍術,借你看看,不過說好了,要還,就連周遲那小子想要,我可都沒給他。”

      眼看著裴伯說完話,就要去拿什么所謂的“劍術”孟寅趕緊阻止,“裴伯,您老自己留著看吧,我是真不好這口。”

      裴伯皺眉道:“這里又沒什么外人,你跟我裝什么?難不成老頭子的嘴是棉褲腰那么松?放心,這事兒老頭子不會到外面去說,沒人知道。”

      孟寅捂住額頭,“真用不著!”

      裴伯這才笑呵呵地停手,然后一臉玩味地看著眼前的這年輕人。

      孟寅這才意識到被眼前的小老頭兒擺了一道,他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就要繼續開始愁眉苦臉。

      裴伯懶得見他這個樣子,到底是說了幾句有用的,“修行修行,一個修身,一個修心,修身太快,修心沒跟上,自然就要這般,要是不能把修心提上去,等你再往前走兩步,輕者就是境界不穩,某天跌境,在情理之中,嚴重的,走火入魔,身死道消,都是尋常事情啊。”

      孟寅皺眉道:“那要如何修心?”

      裴伯看著孟寅,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每個人要怎么修行,都有所不同,之前那個蒼葉峰的鐘什么來著,不就在山下探了次親,然后境界就有了些進展?”

      “你實在是不行,就回家一趟,睡兩天大覺,說不定就成了。”

      孟寅想了想,搖頭道:“這恐怕不成,才從家里回來,探親這事兒,估摸著行不通。”

      裴伯抽了口旱煙,吐出一圈煙霧,“那老頭子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小子要是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得被周遲那小子甩得很遠了啊。”

      說起這個,孟寅也有些好奇,“裴伯,你說周遲那家伙,就沒有想不通的事情,沒有煩躁的時候嗎?”

      裴伯笑了笑,“一個人,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起來就沒有什么事情能攔住自己,但實際上,去的地方太少,見的人也不多,以為自己足夠平靜,實際上不過井中看月,等走出井底,看到了真正的天地,嗯,就不一樣了。”

      “怎么不一樣?”

      孟寅有些好奇。

      “要么心境開闊,更上一層樓,要么,就恨不得早早返回井底,才覺得心安。”

      “天地雖大,但對于世人來說,有時候見過了,徒增野心,卻無能力,痛苦一生,不是好事。”

      裴伯悠悠開口。

      “那我覺得周遲那家伙,肯定不會想著跳回井底,這家伙估摸著會更開闊,說不定更興奮了。”

      孟寅試探著說道。

      “不好說,不好說啊。”

      裴伯搖搖頭,沒有給出什么確切的答案。

      孟寅撓了撓腦袋,“也管不了那個家伙了,不知道他這會兒到哪兒了,也不見來個信,狗東西,估摸著是在外面碰到好看的姑娘了,哪里還想得起好兄弟。”

      裴伯詫異道:“那不應該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孟寅冷笑道:“那怪不得裴伯能留在玄意峰了,原來是一丘之貉。”

      “那叫志同道合,你懂個什么玩意?”

      裴伯磕了磕煙槍,揉了揉眼睛。

      孟寅忽然試探著問道:“裴伯,你那本劍術,不然給我看看唄?我尋思也找找靜心之道。”

      裴伯果斷擺手拒絕,“你他娘毛都沒長齊,能看明白什么?”

      孟寅有些失望,但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就此返回青溪峰。

      返回青溪峰之后,孟寅思來想去,最后寫了一封信送回帝京。

      寫完信送走之后,孟寅看著天邊,喃喃道:“老爺子不會覺得我瘋了吧?”

      ……

      ……

      帝京城。

      今日衙門里事情太多,身為工部侍郎的孟章便多待了些時候,眼見天色漸晚,他還想將幾份案卷弄清楚,寫個折子明日好送到內閣去,便聽見了些敲門聲,值房那邊,有人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孟大人,家里來人催了好幾次了,好像事情挺急的,要不然就先回府一趟?”

      小吏在這邊看著這位工部侍郎,并不敢多說太多,這不僅因為孟章是一部侍郎,更因為那位內閣次輔,可實實在在就是這位的親爹。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朝廷文臣第二的人物。

      “到底是個什么事?!”

      孟章皺眉,放下了剛蘸滿墨汁的筆,有些不悅。

      小吏賠笑道:“也沒說具體的,不過這次說了,是孟夫人的意思。”

      聽著是自己夫人的意思,孟章不再猶豫,站起身來一撩官袍,就往外面走,自己那個夫人平日里最懂道理,知道若無天大的事情,肯定是不會來催促自己的。

      既然這是夫人的意思,孟章不再猶豫,趕緊便乘轎回了孟府,進去之后,他在偏堂找到一臉焦急的夫人,耐著性子問道:“夫人,發生什么事了?”

      孟夫人將手里的信遞過來,滿臉擔憂,“相公,寅兒來信了。”

      “來信便來信,等我回來看就是,怎么這么焦急,寅兒他……”

      孟章一邊說話,一邊翻開手中的信,一邊說著話,只是話說了一半,信就看完了,他拿著手里的信,皺著眉頭,一臉錯愕,“這不可能啊?”

      孟夫人眼眶里已經有了淚水,他看著自家夫君,聲音也有些顫抖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寅兒他……怎么會這樣啊?”

      “要是寅兒真出了什么事情,我……我也不想活了,我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啊!”

      孟章畢竟是男子,即便此刻也有些擔憂和不解,但在自己夫人面前,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

      “夫人不要過于擔心,寅兒在山中能有什么事情?此事雖然蹊蹺,但絕沒有太多問題,等老爺子回來,問問他就是,他見多識廣,定然知曉緣由。”

      孟章安慰了孟夫人一番,之后便開始一個人在院子里踱步,期間好幾次想要去內閣直接找孟老爺子,但想了想之后,還是忍住了,老爺子身份特殊,要是這般去了,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的確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出了這檔子事情,他要是說不擔心,那肯定是假的,坐不住的孟章一直在院子里踱步,直到深夜。

      提著一盞燈籠的老爺子孟長山才一臉疲態地從府外走了進來。

      “爹,出事了。”

      孟重迎上去,接過老爺子手里的燈籠,一臉憂心忡忡。

      “去書房說。”

      孟長山看了一眼孟章,雖說有些好奇,但卻也沉得住氣。

      之后父子二人進入書房,孟章拿出那封信,擔憂道:“爹,這真是怪事啊,你說寅兒在那重云山上,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孟長山沒急著搭話,只是借著燭火看著那張信紙,看完內容之后,也皺了皺眉。

      信上其實內容不多,除了最開始問候了一番家中近況和他們幾人的身體之后,真正的內容,無非是說他孟寅在山中最近心有所感,想要找幾本先賢典籍讀一讀,但一時間不知道從哪本書開始,于是便想請老爺子挑上幾本,給他寄到重云山去。

      這本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信,但他孟寅是什么人,早些年便是出了名的聰慧,以至于早早就被整個孟氏看作能成為一代大儒的苗子,但這家伙從小就不愛讀書,早些年沒少讓老爺子生氣,而后甚至還偷偷跑去修行,徹底斷了他們念想,可這會兒,怎么孟寅忽然轉性,竟然要主動提出看起先賢典籍了,這也怪不得孟夫人只是看了信之后,就覺得天塌了一般。

      “爹,這會不會是某種密語?寅兒其實有別的事情想說,卻不敢明說,怕信被他人所截,所以才用了這辦法?”

      孟章看著老爹,十分認真。

      孟長山瞥了他一眼,“孟章啊,你這腦子,當初不該去工部吧,不然明日我給內閣打聲招呼,調你去刑部咋樣?好好審案,說不定你還大有前途?”

      孟章啊了一聲,但最后只是尷尬一笑,有些臉紅,“兒子這不是擔憂寅兒嗎?”

      在孟夫人面前,孟章還能鎮定,但在自己這個老爹面前,他也只是個兒子。

      孟長山把信放在桌面上,揉了揉眉頭,“哪有這么復雜,小家伙早些年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見得是真不感興趣,如今心境有所改變,想看書了,是好事,你擔心個什么勁。”

      孟章還是不相信,“果真如此嗎,爹?”

      孟長山淡然道:“就算是你這兒子在山上遇到什么事情,是你能夠解決的?而且依著這個小家伙的性子,真要遇到什么事情,放心,你我肯定是收不到半點風聲的,何至于非要寫這信回來?”

      聽著老爺子這么說,孟章這才松了口氣,反正在大事上,他這么多年了,從來沒見過老爺子判斷有誤過。

      “既然這樣,爹您就給他挑幾本書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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