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眼前這個年輕人,有朝一日,落得跟自己一樣的下場。
他用略微沙啞的語氣說道,“這幾年鬧災,草原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收緊戰馬的出口,并且頻頻侵犯我大康,朝廷缺乏戰馬,準備推廣馬政。”
李平安點點頭,“買不到戰馬,自己養也不是不可以,朝廷一直不是給補貼嗎?”
公孫縣令搖頭,“哪有那么簡單,馬政之推廣,分為兩種,要么集中飼養,百姓飼養的馬匹不合格,要高價去購買塞外戰馬,動輒請假當場,因此而成為響馬的山東人很多。”
“另外一種則是圈地養馬,直接侵占百姓的土地,說是給予百姓補貼,但是實際上,很多富戶趁機土地兼并。”
“我不想參與其中,便尋了一處荒山,用來養馬,結果他們說我賄賂百姓,侵占山田,證據確鑿,連恩師都沒有機會保我,我便被趕出了京城.....”
看著神色略微有些失落的公孫縣令,李平安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弼馬溫呢。”
縣令揶揄道,“平安兄,你這樣說話可不好。”
李平安點點頭道,“是不是誣陷你的官員倒臺了,或者你們這一邊兒的人上臺了,你就可以回朝了?”
“哪有那么容易?陷害我就是皇帝的親信,他們這幫人整天蒙蔽皇帝,惡事做盡,偏偏他們能為皇帝解憂,皇帝需要戰馬,他們能搞來戰馬,皇帝需要園子,他們便能給錢去蓋。”公孫縣令握著拳頭,“可是我們這些人能做什么?”
“我那些自命不凡的清流同僚,除了勸皇帝清心寡欲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李平安點點頭道,“聽你們的話,國家也得死,沒有錢,敵人隨時能打過來,聽那些佞臣的話,其實也是飲鴆止渴,因為下面已經民怨沸騰了。”
公孫縣令頷首,“你說的沒錯,沒想到平安兄,竟然能有如此見地,在下佩服。”
李平安擺擺手說道,“佩服我做什么,我就是一個蠅營狗茍的商人,倒是大人您,是真心實意的為百姓謀利。”
“甚至我覺得,您也再想方設法以一縣之地做實驗,想方設法解決朝廷的財政危機。”
他看出來了,公孫縣令的行動能力很強,而且做事情非常離經叛道,但是他想做的事情一旦做成了,確實可以給朝廷帶來收益。
李平安繼續道,“朝廷將你趕到嶺南來,其實并不是意味著徹底放棄了你,也未必沒有給你試驗田的意思,你沒發現,嶺南這地方雖然野蠻落后,但說實話,掣肘的地方反而少許多嗎?”
公孫縣令苦笑。
李平安說的這些的他都明白,可想要實驗成功,千難萬難。
朝中有識之士都覺得,嶺南這片地方,可以成為朝堂的錢袋子,米袋子,可實際上這里的困難重重,他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努力了,可是能做的東西依然非常少。
最主要的是,他即便是做出成績來,當初在朝堂,陷害自己的人,能看著他順利的回去嗎?
至于其他起復的方式也不是沒有,那就比較玩命了,要參與黨政,選一個皇子站隊,還要選擇那種有實力的。
可偏偏公孫縣令最看不起這種人。
所以他自己覺得,自己的前路非常渺茫。
“不要想那么多,仰望星空時群星璀璨,但路還是在腳下的。”李平安掏出水葫蘆自己喝了一口遞給他,繼續說道,“既然大人想在玉林縣闖出一番天地來,我們何不攜手并肩。”
公孫縣令頷首,李平安的種種行徑,在他看來,非常特別。
他們在大山之中越走越深,不過李平安手里拿著武器,后背還背著弓弩,公孫縣令也有些本事,倒是不怕。
然而,李平安走過的一處山中谷地,一處不深的小溪之旁的叢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頭身材高大的野象,象牙在樹木上劃出深深的痕跡,見李平安轉身,小心翼翼的藏匿起了身形,然后趁著李平安不注意,悄無聲息地向更深處進發。
天色將暗,李平安選擇回山,不僅背簍里野菜一大堆,就連手里的本子都寫得滿滿當當。
縣令好奇地看著李平安手中的冊子,“平安兄,你手里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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