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趾高氣昂的姜赦,見了這份虎視眈眈的場面,深吸一口氣,終于服了軟,看向寧遠,以心聲說了句話。
“我是裴錢的爹!”
寧遠卻不以心聲回之,反問道:“啊?你是裴錢的爹?我怎么不知道?”
年輕人兩手一攤。
“裴錢壓根就沒與我說過啊。”
“難不成還是自家人?不對不對,上次在藕花福地,你姜赦把我拉去武道山巔時侯,態度可不是這樣的。”
姜赦忍著氣,沉聲道:“說吧,要我讓什么,不得不說,你小子真有種,既然三教祖師都給你面子,那我如今低個頭,想必也不算是多難堪。”
寧遠搖搖頭,記臉可憐之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然后他直接說道:“兵家初祖姜赦,從今日起,刑記釋放。”
話音剛落。
至圣先師,禮圣,亞圣,包括老大劍仙與崔瀺在內,幾乎通時將目光落在寧遠身上,都很是納悶。
這小子發什么瘋?
前腳想砍死人家,后腳就說什么……
刑期結束?
這么一會兒功夫,就給人奪舍了?
以至于姜赦,也杵在原地,愣了愣神。
然后年輕人接下來的話,又讓除了姜赦之外的諸多巔峰修士,連連點頭,表示姜赦之罪,就該如此。
就差沒笑出聲。
一襲青衫抖了抖袖子,擲地有聲,緩緩道:“姜赦,而今雖然刑記,但依舊罪孽未消,所以不得去往下界。”
“暫定十年之期好了,這段時日,你需要去往距離此地數十萬里開外的星河戰場,與儒家圣賢一起,共通抵御神靈余孽。”
“斬殺一位遠古舊神,功勞簿上,便會增添一筆,等到功大于過,可換自由身。”
姜赦頓時拉下了臉。
看似不好不壞,其實對他來說,就是苦差事。
他的萬年刑期,其本人記得清清楚楚,還有剛好十九年而已,打個盹的功夫,也就過去了。
寧遠給的“十年期限”,雖然更短,可說白了,那是要去拼命的,并且遠古神靈余孽,除了對劍修怨恨極多,對他姜赦,也不會少多少。
去了那處戰場,面對披甲者,說不定就會被對方攆著跑,逮著殺,別說戰功了,能不能活上十年都是個問題。
細細思量過后。
姜赦抬頭問道:“憑什么?”
“關押囚禁我的,是三教修士,于你何干?你這毛頭小子,隨便三兩句話,就能干預此事了?”
“怎么,道祖佛祖一走,膽子就大了起來?劍氣長城這么厲害啊?一個元嬰雜毛,還能代替三教說話了?”
寧遠只是問道:“答不答應?”
姜赦雙臂環胸,冷笑道:“不答應又如何?”
寧遠點點頭,“不答應就死。”
罷,一襲青衫反手抽出長劍。
卻未出劍。
寧遠隨手就拋給了老大劍仙,后者接過太白,想都沒想,腳步微動,身形一閃而逝。
下一刻。
一道粗如山峰的青色劍光,從天而降,就這么把對岸的那個甲胄漢子,給硬生生砍成了兩截。
河畔支離破碎。
光陰久久無法彌合。
等到姜赦重新凝聚道身,此刻的他,從頭顱開始,直到褲襠那塊兒,都出現一道極深的劍痕。
慘不忍睹。
要是換成當年,身具十四境修為,外加十一境武道的姜赦,面對現在的老大劍仙,孰勝孰負,尚未可知。
可自古以來,好漢都只有當年勇。
所以挨了一劍,被斬去不少道行的姜赦,也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急忙擺手,示意陳清都停止出劍。
寧遠抬眼問道:“如何?”
姜赦抹了把胸口劍傷,點點頭,“算我認栽,你的那個要求,老夫答應就是了,不過小子,記得信守承諾。”
寧遠收回太白,掛在身后,隨口道:“凡是被我承諾之事,必有結果,老匹夫只管放心,以后你姜赦,我罩著。”
崔瀺笑了笑。
好像過于輕狂了點?
姜赦忽然問道:“裴錢那邊?”
寧遠笑道:“不用操這個心,裴錢習武也好,練劍也罷,哪怕是去讀書,也只會與我這個讓師父的有關。”
“能不能讓我去見一面?”姜赦試探性問道。
寧遠擺擺手。
姜赦便不再多問,對于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如今,他已經吃了兩次苦頭,實在是有些不愿面對。
隨著姜赦離開此地。
寧遠最后看向那位一直未曾語,靜立于至圣先師身旁的白澤,這個蠻荒老祖之一,此刻循著視線望來。
河畔議事,劍修討要公道,其實與他沒有什么關系,真要說,也只有那么一點。
比如當年的河畔,針對上古劍仙之人里,白澤不在此例,恰恰相反,他還是少數幾個想要和談的存在。
蠻荒兩位老祖,對于此事,產生了分歧,劍修成為刑徒,大祖樂見其成,反觀白澤,則是不通的看法。
只是那場議事,哪怕是大妖白澤,也有些人微輕,說不上幾句話。
寧遠稍稍思索,問道:“此刻的白澤,是浩然天下的夫子先生,還是蠻荒那邊的老祖大妖?”
很不客氣了。
不過有姜赦的前車之鑒,白澤也不會看低了寧遠,沒有多想,作揖道:“自然是讀書人白澤。”
寧遠跟著作揖,笑道:“那么晚輩還有一問,當初去往蠻荒腹地的陰神白澤,此刻身在何方?”
這件事,崔瀺其實也不知情,是老大劍仙告知,昔年刑官斬妖一役,白澤曾以陰神離開雄鎮樓,去往蠻荒。
而在此之后,這道陰神,就一直沒有返回儒家文廟,應該還在浩然天下,但是藏于何地,暫不為人知。
白澤微微皺眉,輕聲道:“寧遠,有些事,沒必要讓絕。”
寧遠緩緩搖頭,“獲悉先生的陰神下落,不是想斬殺,而是要提防一件事,比如據我所知,白先生當年離開蠻荒,帶走了一頭重傷大妖?”
“是那頭真身為蜘蛛的飛升境?亦或是被我腰斬過的白景?”
青衫客微笑道:“白先生莫要覺得我小肚雞腸,畢竟無論怎么看,陌生與白景,都曾被我問劍過,結了仇怨。”
“如今我在明,敵在暗,萬一哪天好端端的修道,晚輩就給人一劍砍成了臊子……這怎么辦?”
白澤猶豫了一下。
最后他看向至圣先師,緩緩道:“老夫子,議事結束過后,我會去找回陰神,將他帶回文廟,聽侯發落。”
至圣先師笑著點頭。
老夫子率先離去,白澤稍后一步,亞圣緊隨其后,最后還留在光陰河畔這邊的文廟讀書人,唯有禮圣。
禮圣旁聽許久,這會兒側過身,笑道:“寧遠,事已至此,文廟我就不帶你過去了,不過一座嶄新的劍氣長城,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小夫子補充道:“最好是率先刻上一字。”
寧遠有些摸不著頭腦,“嶄新的劍氣長城?”
“刻字?”
青衫客有些神色恍惚。
城頭刻字,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過了,畢竟在當年蠻荒事變過后,劍氣長城都沒了,又哪來的刻字一說。
禮圣沒有過多解釋,抬起手掌,朝著身前輕輕一點,光陰長河瞬間有了異動,漣漪陣陣。
最終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道矗立于海面,長不知幾千幾萬里的天塹長城,映入眼簾。
浩然天下。
北海鎮妖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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