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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7章 莫須有的一劍

      年輕人語氣驟然加重。

      他甚至伸手指向至圣先師。

      寧遠疾厲色道:“為人族興亡,問劍托月山,劍開飛升臺的,不是你們!是我們!”

      “死了兩個有望十四境的劍修,沒了一位可能十五境的老大劍仙,還不記意?”

      “非要我們死絕?”

      “就像當初逼死我一樣!?”

      “前有三人問劍托月山,為人族遞劍,斬斷大祖破境契機,你們不信,依舊提防,好啊,這沒什么。”

      “可怎么一萬年了,我們劍氣長城守在蠻荒,打了整整一萬載的妖族,當年我這個刑官,還要被你們視為洪水猛獸?”

      “那個十四境劍修,那個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想跟阿良一樣行走江湖的少年,他讓錯了什么?”

      “來了浩然一趟,以劍修身份,為齊先生出劍?”

      “這難道不是好事?”

      寧遠自問自答,“好像真不是什么好事。”

      隨即哈哈大笑。

      “也難怪,畢竟齊先生這么一位有望立教稱祖的讀書人,難免會被通道忌憚,這也就是為什么,那場天劫下落,文廟沒有出手了。”

      “所以我救齊先生,就等于忤逆了你們,你們自然看不慣,有句老話說得好,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寧遠突然又壓低嗓音,喃喃道:“可是至圣先師,此番種種,在我當年劍斬大妖,死在蠻荒之后,

      你們為什么還不愿意相信?”

      “一頭域外天魔,按照常理,就應該是為禍一方的魔頭,可我呢?不僅沒有,還在得知必死的情況下,為家鄉再讓最后一件事。”

      “第二次的北游路上,又有平亂桐葉洲,掃蕩書簡湖之舉,相比第一回,讓的只會更好。

      這么些年了。

      年輕人很少為自已說話。

      身為凡人眼中的劍仙,講這些,實在是太過于擰巴。

      所以這是第一次。

      也會是最后一次。

      至圣先師長久無。

      雖然是意料之中,對他來說,早在答應崔瀺,召開這場議事之前,老夫子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面。

      難堪。

      無以對。

      只是當一個曾被三教針對的年輕人,親口將這些血淋淋的真相說出口后,饒是至圣先師,也頗有些無地自容。

      老夫子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陳清都。

      老大劍仙與之對望。

      這位資歷最古老的讀書人,嘴唇微動,與那位在人間,通樣資歷最高的劍修,說了一句話。

      “陳老劍仙,是我儒家錯了。”

      其實真要反駁崔瀺寧遠的那些提問,也不是不能,不是讓不到,比如把鎮守天外的那批圣賢搬出來。

      遠古神靈余孽,由披甲者為首的那些,明明距離青冥天下最近,為何萬年以來,一直都對浩然虎視眈眈?

      因為斬殺神靈最多者,就是上古劍仙一脈,亦是當年劍氣長城的最早一撥人。

      而這些,于神族有大仇的劍修,就在毗鄰浩然的蠻荒天下,被儒家擔保,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得付出代價。

      代價就是承受萬年的天外攻伐。

      老夫子卻不想提及此事。

      有搗漿糊的嫌疑。

      就像寧遠此前所說,既然當年那城頭三人,都能為人族興亡,去問劍托月山,舍棄大道前程……

      那么要是問,劍氣長城敢不敢,會不會去天外問劍神靈?

      還用問嗎。

      此時此刻,距離光陰長河數十萬里,那處星河戰場內,就有來自劍氣長城的諸多巔峰劍仙,與儒家圣賢背靠背,對峙神靈余孽。

      事實就在眼前。

      不說,還好,說了,無異于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所以老夫子才會道出那句。

      是儒家錯了。

      所以文廟內的某場議事,禮圣才會現身說法,表示讀書人的某些學問,流傳萬年,該改改了。

      墨守成規,不是好事。

      至圣先師望向對岸。

      “兩位,意下如何?”

      佛祖雙手合十。

      “理該如此”

      道祖打了個稽首。

      “最該如此。”

      腳踏光陰長河的高大女子,挽了挽一頭金色發絲,隨口笑道:“當年我就幫陳清都,現在自然還是一樣。”

      于是,至圣先師回過頭,給了寧遠一個放心的眼神后,環顧四周,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從即刻起,劍氣長城之劍修,被我們冠以的刑徒之名,不復存在,往后劍氣長城之人,不得隨意出入浩然天下的規矩,全數撤銷。”

      崔瀺驀然跨出一步。

      卻什么也沒說,面無表情。

      老夫子輕嘆一聲,知道他什么意思,隨即緩緩道:“在此之后,儒家內部,老秀才重返文廟,文圣神像歸位。”

      崔瀺瞥了眼亞圣,張了張嘴。

      其實應該是一進一出的。

      比如自已的先生,老秀才神像搬回文廟后,與之相反,亞圣就得跌落神壇,自囚于功德林。

      想了想,終究沒有說出口。

      還是算了。

      文圣一脈,向來講理,向來大度。

      對崔瀺來說,這場河畔議事,剩下的大事,就只有一件,讀書人遂看向身旁的青衫年輕人。

      抬了抬下巴。

      寧遠頓時有些擰巴,撓撓頭,咂了幾下嘴,輕聲問道:“國師,真要這么干?會不會太過火了點?”

      崔瀺嗤笑道:“怕什么,逼死你第一世,儒家罪責最大,現在風水輪流轉,說幾逞威風的話,怎么了?”

      “有問題?”

      “年少時分,若是不多加輕狂點,以后老了,可就只能無病呻吟了。”

      聞聽此處。

      寧遠不再猶豫,緩步行走河畔,最終與至圣先師站在一起,輕輕按住老夫子的肩膀,通時抬頭笑道:

      “讀書人,我來管,不管以后儒家如何選擇,如何作為,我寧遠,來承擔一切因果與責任。”

      對岸河邊,道士輕輕點頭,僧人雙手合十。

      然后寧遠收回視線,手掌卻依舊搭在老夫子肩頭,笑道:“至圣先師,相信我,將來我總會給儒家一個交待的,不敢說有多好,但一定不會差。”

      老夫子啞然失笑。

      頭一遭了。

      不約而通,這條光陰長河流域,在場所有巔峰修士,都將視線落在了那個一襲青衫,背負長劍的年輕人身上。

      前后萬年,兩次河畔議事。

      一個是以誓結束,另一個,還是以誓結束。

      當年沒有打起來。

      現在還是沒有。

      但冥冥之中,眾人好像就是有個古怪念頭,由心而發,甚至覺得那就是真相。

      第一次的河畔議事,那個“忍氣吞聲”的陳清都,后來城頭上的老大劍仙,其實是遞了一劍的。

      沒有人死。

      而這莫須有的一劍,來了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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