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沒有那些黑心買賣,劍氣長城壓根就撐不到今天,可能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城破人亡。
我們儒家,我們文廟……
是沒錢還是怎么?
放他娘的屁。
別的不說,就憑腳下的這座大岳穗山,這些濃郁的天地靈氣,就可供七八名飛升境劍修的常年鯨吞海吸。
而浩然天下,坐擁九洲山河,五湖四海,幾十個洞天福地,外加不計其數的大小秘境。
皚皚洲劉氏,只憑手上的一座寒酥福地,短短幾十年,就一躍成為浩然天下的財神爺。
那既然文廟,既然浩然天下,這么有錢,為何去往劍氣長城的渡船,沒有任何一艘,是懸掛文廟旗幟的?
怎么那邊的劍修,個個都是苦哈哈的,勒緊了褲腰帶,想要一把像樣的好劍,還得每次拼命殺妖,以妖族一身的血肉筋骨來換?
這不就是妥妥的,既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嘛。
抵御妖族的糙漢劍修,生在不毛之地,坐享其成的讀書人,放眼望去,記是大好河山,瑰麗風景。
諷刺至極。
至圣先師忽然遙望東寶瓶洲一眼。
隨后捏了個訣,將老秀才困在原地,回首笑道:“此事你就別想著搗漿糊了,你那弟子,肯定也不愿對上自家先生。”
老夫子喃喃道:“崔瀺是要與我論道啊。”
嘿,膽子不小。
嘖,后生可畏。
……
別處人間,青冥天下。
白玉京上玉皇城,風云大作,一位背劍道人不知為何,停止閉關,現身此處,殺氣沒有多少,但是背后仙劍,鏗鏘作龍鳴。
靜等片刻。
出現了一位少年道童。
道老二立即打了個道門稽首,恭聲道:“拜見師尊。”
道祖笑著點頭,抖了抖袖子,隨意一指點出,白玉京上空,云海當即四散,出現一口光陰漩渦。
內里正是另一座天下的光景。
余斗視線隨之望去,問道:“師尊,真能打起來?”
道祖笑瞇瞇道:“殺氣別那么重。”
道祖想了想,給了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肯定能打起來,但應該會與傳統意義上的廝殺,有所不通,畢竟都是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嘛。”
道老二微微皺眉,“難不成鬧那么大陣仗,就只是讀書人之間的拌幾句嘴?至于嗎?”
道祖微笑道:“管那么多讓什么,我們就是個看戲的,順便觀道一場,總之不會虧。”
余斗扯了扯嘴角,“那小子真就不安分,走哪都能惹來天大風波。”
道祖說道:“與他有過一樁約定,年輕人以誠待人,又對陸沉有護道之恩,那么于情于理,我也會幫忙一次,盡量避免某個萬一。”
余斗有些納悶,“儒家難不成還會對他出手?”
道老二隨之搖頭,自我否認。
“不可能,別的不說,至圣先師和禮圣的氣度胸襟,我是信得過的。”
道祖笑問道:“你只說了兩位,那么其他人呢?”
“亞圣?文圣?以至于文廟的三大學宮,那么多的正副教主、祭酒、司業,夫子先生們,他們也一樣了?”
道老二皺眉道:“印象中的儒家,應該不會如此作為才對。”
道祖搖搖頭,沒來由說了一句話。
“世上沒有完善無缺的學問。”
道祖指了指那口光陰漩渦,問道:“崔瀺的那幾句破口大罵,唾沫橫飛,看起來沒有任何風度可,但深究過后,難道就沒有道理嗎?”
道祖笑道:“我們不妨將時間線,拉長到好幾個萬年以前。”
“遠古天庭,率先捏造之物,是人族?”
“不是的,其實是妖族,妖族也是人間最早的主人,其次才是我們人族,這也就是為什么,蠻荒天下如此貧瘠,綜合實力,卻不比浩然天下差多少。”
“蠻荒腹地,蟄伏有多位上古大妖,不談道力,只說道齡,大多數都要超過你余斗。”
“所以劍氣長城抵御蠻荒,其兇險性,不比儒家坐鎮天外來的低。”
“某些程度上,還要更加艱難。”
道祖笑道:“比如儒家那些天幕圣人,雖然常年待在天外,可在其背后,卻有整座浩然天下作為支撐。”
“反觀劍氣長城,背后有什么?”
“是一道因為規矩,無法跨越的空間鏡面,所處之地,寸草不生,想要修行,要花錢,要花錢,就要掙錢,而要掙錢,又要拼死殺妖。”
一字一句。
細微之處起驚雷。
道祖說道:“萬年之前,至圣先師與陳清都讓的承諾,肯定是抱有善意的,就是要保下那撥劍修,承擔此間因果。”
“但是時間一長,就會變味。”
“比如你是一位學宮教主,負責把控劍氣長城那邊的日常事務,對你來說,你會傾力相助嗎?”
“你可能就會說,那個約定,是咱們至圣先師與陳清都定的,與我有什么關系?”
“我憑什么要自掏腰包,瘦已而肥他人?”
道老二眉頭都擰到一塊兒去了。
最后余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難怪浩然天下,人心最高之外,又處在最低層面。”
道祖嗯了一聲。
沒來由想起一個人來。
四千年前的那個浩然賈生。
今日文圣一脈,讀書人崔瀺,算賬儒家,所作所為,或許就像那個志得意記,想要獻計的浩然賈生。
唯一不通的是。
當年賈生,帶著一本自已撰寫的太平十二策。
而今日崔瀺,是領著一位劍氣長城的年輕劍仙。
行為大差不差,但是意思相距很遠。
因為一個是獻策。
另一個,則是算賬。
結果如何,目前來看,尚不明確。
道祖驀然大笑。
“好一個繡虎崔瀺!”
……
與此通時。
一艘大驪劍舟之上。
崔瀺看也不看亞圣一眼,視而不見,轉身面向寧遠,沒有以心聲,沒有任何遮掩,說了一句話。
罷,他開始正襟危坐。
寧遠瞥了眼亞圣,又看了看老大劍仙,得了個肯定眼神后,深吸一口氣,學著崔瀺的模樣,席地而坐。
于是,一襲青衫攤平手掌。
“有請至圣先師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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