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樓北門官道。
阮秀走后,寧遠回過神,瞥了眼越來越大的風雪,從方寸物中取出一頂竹編斗笠,戴在頭上。
最初的那塊方寸物,給了弟子裴錢,讓她走江湖用,后來那件咫尺物,剛剛已經還給了秀秀。
寧遠現在身上的這塊,得自花屏島。
那日劍斬島主,外加十幾名中五境山澤野修,他們的身上,當然有不少好東西。
絕大多數都分給了島上的那些開襟小娘,寧遠就取走了一塊方寸物而已。
一襲青衫背劍,最后看了眼北方,隨后身形拔地而起,與某個姑娘背道而馳,御劍向南。
……
阮秀很快返回神秀山渡船。
簡短與幾個姑娘說明之后,少女默念術法,隔著上百里,驅使那尊一直暗中跟在裴錢身后的陽神身外身,跟提雞仔似的,把小姑娘帶了回來。
片刻之后。
停留池水渡多日的跨洲渡船,緩緩升空,沒入云層,速度加快,一路向北。
觀景臺上。
阮秀手肘抵著欄桿,掌心握住一塊咫尺物。
男人沒有往里面塞多少神仙錢,甚至相比之前來說,還少了點。
但是女子就是有些開心。
因為這件咫尺物中,擺記了幾個大水缸,里頭全是書簡湖特有的金衣蟹,個頭很大,金黃金黃的。
事實上,在兩人一道走江湖的過程中,每次路過一地,寧遠都會打聽打聽,當地有什么特色玩意兒。
比如當初寧遠從太平山返回之時,就給她帶了一支以雷擊木制作的簪子,只是男人手藝不好,阮秀嫌棄,一直沒戴而已。
還有那埋河水域的特產鯉魚,當時在去往天闕峰路上,也給她釣了幾十條。
早年間,少女喜歡的那些事物,男人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好像在他心里,修行練劍,也不是那么重要。
她的小事,他的大事。
當然,咫尺物中,除了幾大筐的金衣蟹,角落處,還擱放著幾件女子衣裙,清一色的法袍。
有的長,有的短,不得不說,寧小子的眼光,略有提升,其中一件,連阮秀見了都一見鐘情。
雙眉狹長的青裙少女,迎著風雪,瞇眼而笑。
……
云霞山。
那座云上渡口。
蔡金簡站在一艘渡船下方,在其身旁,還有一名拄著龍頭拐杖的白發老嫗。
渡船入口處,幾個青壯漢子,正在抬著一箱箱貨物,小心翼翼,井然有序的搬到船上。
老嫗嘆了口氣,問道:“金簡,要不還是你去親自護送,將云根石和云霞香,送去那書簡湖青峽島?”
蔡金簡默不作聲。
老嫗是她的師尊,一名元嬰修士。
云霞山雖然不是宗字頭仙家,但好歹也能跟清風城這樣的掰掰手腕,送點東西到書簡湖,一般是沒人敢攔的。
師尊的意思很明顯,是要讓她帶著誠意,再去找那人一趟,看看能不能結下什么香火情。
其實上次寧遠來到云霞山,在這之前,聽說他是來自劍氣長城后,師尊就已經明里暗里的給她透露了一個大概意思。
好聽點,是結人情,難聽點,就是巴結。
色誘都不是問題。
只是蔡金簡從來只當耳旁風,聽過就忘,不甚在意。
云霞山的祖師堂,為此還專門召開過一場議事,聊來聊去,誰都不太清楚,怎么宗門的這個嫡傳弟子,在從驪珠洞天返回之后,就好似完全變了個人。
老嫗還想說點什么。
蔡金簡搖搖頭,無奈道:“師尊,我生在云霞山,為宗門讓事,無可厚非,但總不能要我上趕著去勾引人家吧?”
老嫗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蔡金簡忍著氣,“那師尊也可以的。”
老嫗抬起拐杖,往地上杵了杵,冷哼道:“你師尊我要是年輕個兩三百年,老身還真就去了。”
她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金簡,我們修道之人,除了境界,其他皆是虛妄,一副身子而已,臟了也就臟了,又能如何呢?”
蔡金簡終于有些生氣,美貌女修也不顧什么師門禮儀,扭頭就走,御風返回自已的修道山頭。
換成早年的云霞山嫡傳,那個一心求道的蔡金簡,對于師尊說的這些,當然不會反對。
可人都是會變得,哪怕是長生仙人,也不例外。
裝有云霞山特產的小型渡船,開始升空啟航,方向東北,去往書簡湖。
……
距離小寒時節,已經不剩下多少時日,今年的書簡湖一帶,寒氣來的早。
一襲青衫,盤坐劍身,貼水而行,手上還拿著一副從云樓城買來的釣竿。
寧遠注定釣不上來。
一邊御劍,一邊垂釣,能上魚就有鬼了。
天寒地凍,湖上飛鳥幾乎絕跡,不過過往樓船,還是不見少,開襟小娘排排站,一座書簡湖,好像在哪里都能看見春色。
寧遠單手拎著酒壺,速度不快不慢,就這么看著這些光景。
無法之地不是說說而已的。
許多經過的仙家樓船,居然有不少人,就站在船沿那邊,摟著心儀的開襟小娘,白日宣淫。
絲毫不顧忌旁人的異樣眼光。
一些豪閥公子哥,花樣子極多,讓那些開襟小娘,衣衫半褪,身子前傾,雙手扶住樓船欄桿,撅起豐臀。
身后的公子哥,就這么一下一下的動作,惡俗之,頻頻出口,大笑之聲,不絕于耳。
估計也就在書簡湖,能見到這種光景了,擱在別處,山上仙家在書院的巡視之下,總會收斂些許。
人性本惡。
這趟書簡湖之行,寧遠對于這句話的理解,更加深刻。
不看外人的蠅營狗茍,單說自已,他在捫心自問過后,也是一樣的。
寧遠從來不會自欺欺人。
比如在花屏島上,見到那些個面容姣好,衣著暴露,又對他含情脈脈的開襟小娘,他也會有瞬間的心神搖曳。
也會在某個時刻,腦子里浮想聯翩,想著將那些美貌女子,全數收入囊中,肆意享用,得齊人之福。
換成第一次北上的自已,要是來了書簡湖,估計就得交代在這了,與大多數人一樣,流連花叢,直到腰包干扁,骨髓腐朽。
儒家不禁青樓,寧遠也能稍稍理解。
浩然天下的練氣士,本就被各種各樣的規矩制衡,束手束腳,特別是境界越高的修士。
要是還禁絕青樓,觸犯殺之,連這種最為低等的享樂都沒了,是要出大亂子的。
雖說如此,寧遠還是瞧得不太得勁。
總覺得這樣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