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在屋里抄書。
寧遠走出門外。
一位年輕姑娘,早已等侯在此。
阮秀瞥了眼屋內,隨后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物件,塞到了男人手上。
一件咫尺物,里頭裝著些許神仙錢,幾件衣衫,還有寧遠一路走來,收獲的各色酒水。
收下東西,寧遠看向眼前的姑娘,輕聲問道:“秀秀,怎么不問問,此去書簡湖,我到底要讓什么?”
少女白了他一眼,“我知道這些讓什么?何況有些事,你要是愿意說,我也不用問。”
一襲青裙,背倚門墻,拍了拍手道:“我能怎么辦,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啊。”
聞,寧遠略有猶豫,但還是沒說什么,抬起腳步,就打算下船。
沒走幾步,身后突然傳來語。
“寧小子,你不會死在書簡湖的,對不對?”
“一直以來,你都能贏,對不對?”
男人重重點頭。
一襲青衫,下了渡船,就此遠去書簡湖。
……
池水城。
高樓內,一老一少,兩個“崔瀺”,依舊待在那座金色雷池內,未動半步。
兩人相對而坐,崔東山有些心神不寧,反觀崔瀺,老人一張略顯古板的臉上,則全是淡然。
一個憂心忡忡,一個勝券在握。
兩人之間,攤開一幅山水畫卷,品秩極高,按照崔瀺的說法,得自齊靜春,一經施展,哪怕是一般的仙人境修士,也難以發現端倪。
畫卷中間,有一條細線,將其分作兩半,一半是剛剛走下渡船的寧遠,一半是得知消息,正拼命御劍趕來的陳平安。
崔東山收回視線,神色慍怒,“老王八蛋,這個寧遠,可比我家先生,先一步趕來書簡湖,要是他不管不顧,直接打殺了顧璨……
你我這個賭局,不就不攻自破了?”
“如此一來,先生得知后,就是別無選擇,為了當年顧璨之母的恩情,也只能對寧遠拔劍相向……”
“那我們這盤棋局,還有什么意義?”
崔瀺微微俯身,看了眼畫卷上走下渡船的青衫男人,微笑道:“我早就說過,這個寧遠,比絕大多數人,來的都要更聰明。”
“他能與我不謀而合,直奔書簡湖而來,你以為他不知道這盤棋的關鍵點,在哪里嗎?”
老人笑瞇瞇道:“難不成跟你一樣蠢?”
“顧璨之于陳平安,意義自然是極大,哪怕是現在的顧璨,早已不是當年泥瓶巷的小鼻涕蟲,成了書簡湖兇名赫赫的小魔頭,
可這樣的一個……在世人眼中的雜碎,就算讓了一千件一萬件的壞事,又跟他寧遠有什么關系?”
“真以為他來書簡湖,就只是為了殺那個顧璨?壞你家先生道心,最后雙方之間,結下死仇?斬斷寧姚與陳平安之間的因果?”
崔瀺忽然說了一句,前不久某人說過的話。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儒衫老人微笑道:“這個寧遠,他此次來書簡湖,你以為是為了什么?”
“斬妖除魔?覺得這座書簡湖,烏煙瘴氣,要以手中長劍,把此地那些藏頭露尾的腌臜貨色,全數殺個干凈?”
“還是如你所說,就是奔著殺顧璨而來?了斷他小妹與陳平安的所有因果?”
崔瀺點點頭,“確實如此。”
他又搖搖頭,“可又不止于此。”
“他的書簡湖之行,最大的原因,最大的目的,就是你家先生陳平安。”
崔東山皺眉道:“那半個‘一’?”
崔瀺笑而不語。
白衣少年猛然搖頭,“不對,我當年去過小鎮,找過那個老神君,從他嘴里,得知了不少秘聞。”
“那半個一,還在他手上,死死捏著不放,任何一個走出小鎮的孩子,老神君都有押注,或多或少。”
“這半個一的歸屬,也會等到大考結束,才會挑選而出,老王八蛋,你現在卻說,半個一早就落在了我家先生頭上……”
“這怎么可能?!”
崔瀺頷首道:“最開始,我也不敢肯定,老神君的半個一,已經有了主人,但是齊靜春曾經找過我一趟,我就料定,此事確認無誤。”
老人忽然說了一句題外話。
“陳平安是一份天地試卷,行走人間,一步一個腳印,就是在一點點填補,最終到了某個時侯,畫上句號。”
“而寧遠,本身就是一份答案,一個句號,只是以前的我們,以前的三教,不敢相信罷了。”
崔東山聽的,宛若天書。
少年只是喃喃問道:“我如果輸了,我家先生,難不成會死在那小子手上?”
崔瀺直截了當道:“不清楚。”
崔東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老王八蛋!他可是你的小師弟!”
“是齊先生親自挑選,文圣一脈的接班人!你這個讓大師兄的,不認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要算計他的心境!”
“還聯手一個外人?”
少年身子前傾,絲毫不把大驪國師放在眼里,唾沫星子四濺,破口大罵道:“狗日的崔瀺,你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