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唯恐天下不亂,雙手攏袖,笑瞇起眼,就這么看著身旁的三掌教,如臨大敵。
一名十四境,修道六千載的陸沉,按理來說,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因為幾句語,就道心震動。
但仙人仙人,始終還是人。
自修道之初,那個疑惑,就困擾了陸沉數千年之久,當年踩著刑官的大道,沿著一條天地通,經歷種種,勘破心魔。
結果到了現在,寧遠這個始作俑者,又忽然推翻了先前的一切,說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他的算計……
沒有立即道心崩潰,都是陸沉這廝足夠厲害。
只是下一刻,寧遠就笑不出來了。
東海觀道觀。
洞天與福地相銜接之處。
一片巨大荷葉之上,有個少年道士嘆息一聲,背后浮現一幅陰陽圖。
大道造化陰陽,身形分作兩半,兩個道人,通時跨出一步。
一個去了青冥天下,瞬間出現在白玉京,站在了小弟子身后。
一個憑空現身于渡船船尾。
寧遠立即收斂神色,跳下欄桿,左手在上,右手朝下,內掐子午,負陰抱陽,恭恭敬敬的打了個稽首。
“劍客寧遠,見過道祖。”
道祖笑瞇瞇道:“事不過三。”
寧遠點頭如搗蒜,“晚輩曉得的,這是第二次,以后絕對不會出現第三次,還望道祖,大人不記小人過。”
少年道士一語道破,“故意請我來,想必是有事要問了?”
寧遠訕訕一笑,“還是瞞不過道祖。”
因為蓮花冠,還有那個朱斂的關系,陸沉找上了寧遠,想要請他幫忙,讓一些事。
很簡單,替陸沉,收回遺留在浩然天下這邊的心相,相當于是護道一場,助他躋身十五境。
至于為何咱們的三掌教,不選擇自已動手,那就很好理解了。
因為他無法來浩然天下。
陸沉也曾跟他說過這件事,當年三掌教在儒家天下的所作所為,已經被禮圣記了一筆,要是還敢冒然闖入,說不得就會被抓去功德林。
寧遠是沒所謂的。
何況陸沉也算是幫了他不少,于情于理,身為好友,他都應該幫一幫。
只是他忽然想起了某個疑惑。
所以自然而然,寧遠這個狗日的,又算計了陸沉的道心一場,倒不是真打算把他給弄跌境,究其原因,只是為了請道祖現身。
他的問題,不出意外的話,天地之間,也只有道祖,才有可能答得上來。
哪怕是其余兩位十五境,至圣先師和佛祖,估計也不成事,不清楚。
道祖笑而不語,伸手示意他只管問。
寧遠再次行禮,深吸一口氣后,一連串的,問了數個問題。
“當年那場天地通,陸沉在飛升離去之時,道祖是否……曾站在我最后出劍的位置,送別弟子?”
“小子行走至今,遇到過不少山巔修士,也曾與人多次談及過道祖,關于道祖的境界道法,基本無一例外,都是人間最能打的存在。
據說道祖的道,已經無限接近于那個‘一’,是也不是?”
“那么敢問道祖,你是否已經別開生面,以自身大道,推衍出一個嶄新的‘一’?”
“我是不是你的那個一?”
“如果是,那是不是說,我最初的那個家鄉,只是道祖的部分心相所化?”
“末法時代,萬年以來,一直是三教的頭等大事,而我的那個家鄉,就是末法,晚輩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道祖就是借助那個沒有靈氣的人間,觀道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如果這些都成立,我只是道祖心相天地中,一個尋常的凡夫俗子,那么道祖請我來此,是否就相當于……”
“以末法時代之人,逆行倒施,去觀測修仙世界,從而尋找出一個盡善盡美的答案?”
“我之所以叫寧遠,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的那個家鄉,太過于遙遠?算是一種遙相呼應?”
停頓片刻。
一襲青衫抖了抖袖子,雙手負后,收起那份謙卑,最后問了一個問題。
“我是不是道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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