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來找師父之前,剛好抄完了書,就沒收進書箱里。
裴錢撓撓頭,因為我想著早上也還要念,就沒必要收起來呀,眼睛一睜,就可以讀了。
看著自已這個弟子,寧遠嘆了口氣,抹了把臉。
裴錢不太明白,見師父一臉無奈,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問道:師父,我這兩本書的道理,是不是不太好
寧遠咂了咂嘴,解釋道:不是不好,而是這兩本,對師父即將做的事來說,不太合適。
紅衫小姑娘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水神娘娘,師父,那我們要不要跑路
話音剛落,她腦門上忽然吃痛,挨了寧遠的一記板栗。
遲遲等不來書院敕封,水神娘娘不免有些奇怪,微微睜開眼縫兒,看向自已身前的大小夫子。
寧先生
寧遠趕忙板起臉,專心,等著便是。
柳柔趕忙重新閉上雙眼,這種場合,她也是頭一回,可不能造次。
年輕人低下頭,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仰起臉,看向自已師父。
兩兩無,大眼瞪小眼。
這次封正埋河水神,寧遠其實隨手可為。
簡單的很,只需祭出本命水字印,往山水形勢圖上鈐印就可。
但他又不太想只是如此。
靠水字印去敕封,當然沒問題,但多少差了點意思。
他想要的,是正兒八經的封正,要讓道理落在實處,而不只是簡單的贈予她浩然之氣。
所謂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要是有一本像樣的儒家書籍,他還能照著念念,自已聽不出什么味道沒關系,只要水神娘娘能悟出點東西就好。
畢竟也不是他受封。
可現在貌似有點難住了。
《小學集解》與《幼學瓊林》,自然是儒家書籍,但都是蒙童讀物,寧遠一旦照著上面念,說不定水神娘娘聽去了,立即就會揭穿他是個假君子。
真要如此,好事或許就成了壞事。
這絕對不是他想看見的。
所以良久后,寧遠突然氣沉丹田,想到了某個可能,緩緩閉上雙眼。
很快他又再次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打算試一試。
雖然他知道那個教書先生,已經走了,真的走了。
但是萬一呢
萬一呢
世間萬般事,不去試一試,又怎么會知道個子丑寅卯
于是,一襲青衫第二次閉上雙眼,牽引兩件本命物,一雙大袖,開始無風而動。
學著記憶里那個教書先生的樣子,年輕人右手握拳,擱放在胸,左手負后,微微合攏。
儼然一副讀書人的模樣。
這一刻,在青衫年輕人的雙袖之中,忽有一縷縷精粹至極的浩然之氣,宛若一尾尾蛟龍游曳而過。
寧遠輕聲問道:齊先生
裴錢抬起頭,腦子小小的她,有點不太明白。
無人作答。
寧遠有點不信邪,再次開口,齊先生
碧游府內,落針可聞。
沒有異象生起,沒有圣人顯化,更加沒有什么春風過境。
而今的浩然天下,可是大暑時節,又怎么會有所謂的春風!
年輕人此舉,無異于癡心妄想。
寧遠依舊不死心,抬起頭來,視線穿過碧游府,喊出了第三句。
齊先生
不出意外,還是沒有回應。
可寧遠的臉上,卻沒有什么失落,反倒是笑容滿面。
沒有人知道,在離開藕花福地之后的一路上,這個重獲肉身的少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那個教書先生走了,為了他,強行躋身偽十五境,舍棄了那條三教合一的無上大道,選擇以真身換真身。
正如當年小鎮,有個少年劍修,為一個連見都沒見過幾次的讀書人,拍案而起,俠膽橫生。
沒有人知道,這次北行路上,有多少個寂靜深夜,為何寧遠酒不離手,好像天下間的憂愁,都在他一人身上。
沒有人知道,寧遠為什么如此痛快的答應了那個國師崔瀺,甘愿為那大驪王朝做事。
更加沒人會知道,明明他是個匹夫劍修,卻要不辭辛苦的去做讀書人的事。
身懷至寶山水印,按部就班,遲早都會是大劍仙,卻為了一頭狐妖,鈐印書信,為了那個沒了君子坐鎮的大泉邊境,耗費了極多的浩然氣。
而今又無緣無故,跑來為這埋河水神封正。
這些大小之事,對他而,可曾有益
有個屁。
可他還是做了。
因為那個讀書人給他的擔子,太重了。
寧遠肩頭壓著的,是一名圣人要做的事。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已配不上這枚山水印。
所以他想把它用掉,把里面的那些浩然正氣,全數還給這座天下。
寧遠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已德不配位。
倘若人間是一本書,那么在他看來,自已的名字,無論是在書內還是書外,都是遭人謾罵。
但現在不會了。
年輕人的心境里頭,某個桎梏,悄然松動。
他猛然睜開雙眼,眼中好似有著一輪日月,洞察天地,穿過時間長河。
他看見了書外。
青衫一步上前,并攏雙指,抵住水神娘娘的眉心,我寧遠,劍氣長城現任刑官,特此為你封正。
寧遠肚子里依舊沒什么墨水,但總歸是有一點的。
他當年在小鎮,最后一次去那學塾時候,曾經旁聽過那個教書先生的最后一課。
于是,青衫劍修開始正襟危坐,娓娓道來:
列星隨旋,日月遞照,四時代御,陰陽大化,風雨博施。
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
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
天地合,萬物生,陰陽接,變化起。
就這么多,他也只聽了這么多。
不過末了,他又沒來由的,補了一句。
大道不該如此小。
……
荷風送香氣,端午祝夏安。
甲辰康寧,故人不散。
雖然是抄的,但還是誠意滿滿好吧!
大家端午安康啊!
祝你們吃好睡好,男子越長,女子越大。
嗯嗯,晚安晚安,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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