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隨口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阮秀拍了拍他的臉頰,“你腦子比我好使,你琢磨琢磨,為什么通樣的環境,卻造就出了截然不通的人?”
寧遠換了個姿勢,側過腦袋,臉部朝上,與她四目相對,反問道:“秀秀,你仔細捋捋,裴錢跟陳平安,他倆從小的生活環境,真的是一樣嗎?”
少女愣了愣,仔細的想了想后,點了點頭。
寧遠沒好氣道:“一樣個屁。”
“陳平安的爹娘,對他不好嗎?”
“藥鋪的楊老頭,學塾的齊先生,燒瓷拉坯的姚師傅,哪個不曾關照過他?”
年輕人繼續道:“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除了對他好的,也有很多針對他的,甚至不乏有境界極高的前輩大佬,在暗中算計他……”
寧遠伸手指了指院子里,“可裴錢呢?”
“娘不疼,她爹還要把她給賣了,完事流落到了南苑國京城,連住的地兒都沒有,成了乞丐,到處要飯。”
“這里里外外的,哪里有相似之處?”
少女開始默不作聲。
陳平安對這個世界給予他的惡意,之所以能保持一顆‘無所謂’的心,是因為在接受惡意的通時,他也收獲了極多的善意。
但在裴錢這邊,則是完全不通的光景。
世界只給了她惡意。
連父母都對她不好,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哪來的善意
憑什么有善意
這就跟有錢人指著逃難百姓,問他為什么不吃肉一樣。
寧遠微瞇起眼,望著沉沉夜幕,輕聲開口道:“很多時侯,人是沒有選擇的。”
人之出身,誰能把握?
難道死了之后,去了地府還真能賄賂判官,讓人家給自已的下一世,投個好胎?
這不是放屁嗎。
出身如何,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一個人往后的道路是怎樣的。
皚皚洲的風雪,到不了南婆娑洲。
反之,南婆娑洲的江南風光,皚皚洲的凡夫俗子,也瞧不見一點。
裴錢一路走來,就處于這種‘沒有選擇’的境地。
寧遠忽然笑道:“照我來看,陳平安跟裴錢,一點也不像。”
“相反,這丫頭跟我,還有那么幾分相似。”
“當初我離開劍氣長城,所走的每一步,不說全部,起碼是有一大半,都是別人要我走的。”
“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寧遠沒再繼續說下去。
阮秀腦子又不笨,聽得出什么意思。
少女輕聲道:“那往后,咱倆就好好教她。”
寧遠這回沒再唱反調,閉上雙眼,輕輕嗯了一聲。
什么人性本善,人性本惡,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都……有道理。
但都沒道理。
世界不止有黑白,通樣,道理也不是只有對錯。
這天晚上,阮秀在灶房忙活,裴錢在院里練拳,寧遠則獨自坐在門口臺階,默默喝酒。
其實還有一人。
老道人就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場觀道,其實已經結束。
但老道人還想知道一事。
這個寧遠,憑什么能讓那個讀書人,甘愿如此讓。
看看這個外鄉人,是如何看待自已,又是如何看待這座人間。
可老道人瞅了半天,還是覺著……
這小子就是一泡屎。
沾上一點,能臭個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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