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涼亭,落針可聞。
種秋毫不掩飾,這個被譽為‘天下第一手’的老人,眉目之間,蘊含著極大的憤怒。
藕花福地的本土人士,向來敵視所謂的謫仙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好比自已的家鄉,本來山清水秀,國泰民安,突然就來了一撥外鄉人,個個要來謀求機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家里遭賊,誰會喜歡
春潮宮周肥,就是此例。
春潮宮不是什么魔門,但在種秋眼中,勝似魔門。
周肥這個謫仙人,來到福地十幾年,雖然手上沒多少鮮血,但其手段,令人發指。
創立的春潮宮,只為搜羅天下美女。
門內數百人,除了他收的幾個弟子之外,其他全是女子。
民間的婦人也好,皇帝老兒的妃子也罷,只要是合他心意的,都會仗著一身實力,強搶過去。
關鍵是,還拿他沒辦法。
皇后娘娘周姝真,這位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據說周肥就覬覦已久,只是礙于皇宮內有個種秋,一直未曾得手罷了。
在種秋眼中,眼前的青衫劍客,他如此特殊,說不得就跟自已的猜想一致。
他就是這座藕花福地的主人。
要真是如此,種秋不介意,做那以下犯上之舉。
寧遠瞥了眼皇后周姝真,后者立即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再次轉過頭,年輕人注視著老人的眼睛,搖了搖頭道:種國師有此想,正常不過。
不過呢,我不是那個‘老天爺’,至于你信不信,都無妨。
寧遠微微后仰,靠著椅背,瞇起眼,緩緩道:老先生若是要動手,大可以試一試。
他輕輕敲擊桌面,擲地有聲,但是后果自負。
無聲對峙。
許久后,老人嘆了口氣,好像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
種秋問道:寧仙師,這次合作,要我們如何做
我們又能得到什么
寧遠隨便伸出手,一把抓住身后的裴錢,提著她的衣領,揪到了跟前。
種國師外家拳的功夫,博大精深,哪怕是擱在外界,拳意之深,也是世所罕見……
一襲青衫笑瞇瞇道:所以在下想請老先生,親自為這個小姑娘教導拳法。
老人與皇后周姝真,俱是面露疑惑。
寧遠笑意不減,晃了晃手上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做裴錢。
周姝真驚訝道:她就是那個...跟寧仙師同為天下第一的裴錢
小姑娘被人提在手上,腦子有些發昏,不知道那個長得怪好看的女的,嘴里說的‘天下第一’,指的是誰。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老人仔細看了看裴錢,而后緩緩點頭。
之前來的路上,種秋其實就能看出來,這黑炭丫頭的武道根骨,極為不俗。
從這到皇宮那邊,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哪怕騎馬趕路,都差不多需要小半個時辰。
但這個小姑娘,背著一把與她身子等高的長劍,居然健步如飛,稍稍一躍,就差不多一丈距離。
一般的江湖俠客,沒點身法傍身,都做不到這個地步。
寧遠卻是知道,裴錢現在,已經躋身純粹武夫的第一關,草根境。
這一境界,其實不難,南苑國京城,那些個武館之內,放眼望去,比比皆是。
但裴錢的一境,非比尋常,寧遠不知道她是不是這一境界的最強,估計不是,但肯定也不會差很多。
反正對上一般的二境武夫,這黑炭丫頭一定不會輸。
雖然練拳至今,只有區區七八天而已。
究其原因,無非就是她的資質太好。
渾身上下,所有的筋骨血肉,好似天生就是為了武道所生。
不過除了這個,還有一半,來自于他這個半吊子的教拳師父。
從早到晚,斷手斷腳十幾次,誰家練拳是這么練的
寧遠其實未曾教她拳法,每日的所謂修行,只是反復的‘毆打’。
打斷了四肢,阮秀就為她接上,往藥桶里一丟,出來之后,繼續被打斷,以此往復。
因為寧遠不會教拳,哪怕他以前學過白嬤嬤的拳法。
但是會拳法,跟教人拳法,毫無關系。
他只是把裴錢當成了一把劍。
反復無數次的鍛打,總會成為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
所以認真來說,小姑娘現在,只有一境的體魄,沒有任何武學傍身。
就像練氣士空有境界,卻不會任何仙家術法,沒有一件攻殺法寶。
這種武道路子,是一門捷徑。
但弊端極大,一旦被喂拳之人,堅持不下來,半途而廢的話,后患無窮。
只有堅持下去,才會有極多的大道裨益。
小姑娘決定學拳的那天,就注定沒有了退路,哪怕再難再苦再痛,也得走下去。
種秋點頭道:我可以教她,不過寧仙師,倘若事成之后,我們能得到什么好處
寧遠笑了笑,沒有急于開口,隨手一拋,裴錢跟小雞仔似的,直接就被他扔到了幾丈開外。
骨頭斷裂之聲傳來,小姑娘砸在那座假山之上,身形緩緩下墜。
年輕人控制了力道,也找準了角度,裴錢只是斷了幾根肋骨而已。
種秋眼皮子一抖,皇后周姝真,更是看的心驚肉跳。
前腳還讓人教這小姑娘拳法,這怎么一轉眼,就把人打了個半死
然后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個斷了幾根骨頭的小姑娘,一聲不吭,自顧自爬了起來。
跟沒事兒人一樣,就這么走了過來,重新站在青衫劍客身后。
不哭不鬧,小破孩甚至咧開嘴角,朝著他們兩個笑了笑。
嘴里淌著血,笑容難看。
寧遠拍了拍手,坐直身子,這才開口道:老先生答應在下,那么之后,等我贏了這次六十年大比,就可以隨意帶走兩個人。